康贤德妃逝世那天景仁宫就被封禁起来,连丧仪都是在雨花阁办的,但这些并不有损她的丧仪盛大,这种死后哀荣,也是少见的很。
丧仪过后夕颜没有换衣服便去了景仁宫,沉重的朱门被侍卫推开,院子里是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
吴女官问道:“主儿,这雪这么厚,要不要派人扫干净再进去。”“不必,人一多,就会有人浑水摸鱼,就这么进去。”
“刘冬月,”“姑姑,有什么吩咐。”“你派咱们宫里的人把各个门都守好了,别放进来什么东西。”“是。”刘冬月一溜烟的没了影,不多时陆陆续续的便有宫人进来,沉重的大门再一次重重的合上。看着各个小门都被守好了,吴女官放下心来往前探了一脚,“秋霜,你去把前面的雪弄实了,这雪这么深,都下不了脚。”秋霜动作麻利,不到一刻钟就出来条可供一人行走的小道。
与那天一样,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从里面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她看向了身后的孟太医“你去看看,有什么问题。”又吩咐剩下的几个侍卫去宫女的房间搜查,转身去了东暖阁坐着,炕几上一套十一个仙人杯围着银点翠象壶,茶壶里是冷掉的碧螺春,香气已经消耗殆尽,只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和着椒墙的暖香,茶杯里俱是或多或少的深色茶水,上面浮着一层发亮的油膜,内壁有些浅淡的黄色,像是做工粗劣的黄铜镜。乌银果盒里放的点心已经腐坏,深绿灰白的霉菌像是飞絮覆盖在看不出样子失了香气的食物上。
潮湿阴冷的空气一点点穿过大氅穿过棉衣透过皮肤渗入骨髓里,她抱紧小小的手炉,汲取着温暖。她有些不耐烦了,她讨厌这种一个人的感觉。
“主儿,微臣看过了,的确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都伤不了根本,只会让人胎动不适。”孟太医回着话,也有些不解。
“不急,等剩下的人回来的。”她摸挲着手炉上的花纹,强自镇定着,太冷了,她真的好讨厌这里。
吴女官推开门走了进来,觑着她神色小心道:“主儿,确实有个接生嬤嬷那搜出了脏东西,可是那个嬷嬷在当天还未进产房就被抓了起来,进了慎刑司,没挨住刑,死了。”
“还有呢?不会就这一个吧!”她有点失望,“还有就是在一个二等宫女那里搜出来一些未来得及处理干净的药材。”吴女官将纸包递给了太医。孟太医辨认良久,终于回道:“主儿,康贤德妃喝的药臣看过,这几味药加进去,只会使产妇水肿和生出斑点。”
还真是没有头绪啊,她起身有些烦乱的往卧房去。
宽大的黑漆欢门描金床上满是干涸的血污,散发着难闻的腥味,一团一团的无法抚平的凹凸不平的褶皱,浮现在变了颜色的天青云鹤金缎的被面上。
她缓慢的眨了眨眼,那个女人死掉的时候屋子里也是这样的味道,只是凝固的血液不会再流出来,只是从脑子里面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她打量了一番四周,看见案上香具,便在炉中打了个纂香,是梨汁浸过的沉香粉,点燃后烟缕如丝,浮升尺许后暗转回旋,卷出一个美丽漩涡,带着那清甜香气在室内继续流转。
浓郁的血腥污浊之气被清甜的香气掩盖,她也平静下来,心中的惊涛骇海被沉着压制下去。
站在床边沉思,清甜的香气下隐藏了一股味道,是从一个圆枕中传出来的,扯开枕面,却是双层枕面,布面间是一层薄薄的棉花,和编织成网络状的软藤,藤面飘着股淡淡的花香味。“孟思年,你看看这枕头。”
孟思年接过牵出藤蔓仔细查看一番,又撕开布面查看用药材和香料粉构成的枕芯,说道“回主子的话,这是夜交藤,有安神补血的功效,夜交藤的藤蔓本就柔韧,又用药汤煮过很久,微臣不才,只隐约能猜到有柏子仁、合欢皮等,并无不妥,但这枕芯的栗谷壳里添了麝香末和夹竹桃花粉,又添了蚕沙、艾叶和玫瑰茉莉香粉等掩盖,故而味道很小。”
“夹竹桃花粉?这花粉有毒,吸入过多是会恶心呕吐,胸闷乏力,呼吸困难以至昏迷,这么久,怎么也会发现的。”
孟思年道:“孕妇常会出现这种状况,特别是孕晚期,有一些人会呼吸困难。”
“主儿说的这些都是大量误食才会出现,况且这花粉如果只是吸入,很久才会出现反应。没有人会怀疑的。”
“至于这个麝香,短时间是造成不了什么后果,不过这枕头若枕久了,谷壳破碎,麝香未掉出来,这枕头面的缝隙又大,若是没有身孕自是无妨,但若是已有身孕,后果不堪设想。”
夕颜听后若有所思道“这事儿你搁到肚子里烂掉就是了。”
孟思年点头。
可若只是这些倒也不至于会成这样,她呆愣在那里思考。
不过一会儿,空气中的香气有所变化,她看向孟思年:
“你闻到了吗?”“臣并没有闻到什么。也许是熏香的香调改变了。”孟思年有些奇怪。“没事,可能是我太敏感了。”这么听,她倒也不奇怪了,起身在卧房里到处走,不时翻看一下摆件。
又转回床边,到了枕屏处香气越发的浓郁,她顿了一下仔细看了看,是花鸟画,扇开六屏,每一扇都绘有一副不同的花鸟图,皆奇花珍禽。花枝姿态优雅,花形秘丽,鸟儿绒毛用淡墨清擦出形,羽翼处再以浓墨逐层渲染,翎毛质感随之而出,似可触可感,生动传神。
每一副画上的香气都不同,她仔细的辨认着,没什么问题,都是普通的香料,混在一起香气却十分的好闻。
应该是画布提前浸泡过,真是精巧的心思。
叫了孟思年来看,“你仔细闻一下,这枕屏总觉得不太对劲。”孟思年应下后仔细探查片刻,“主儿,这布料似乎用香料浸泡过,可否让臣裁剪一块,仔细检查。”“你瞧吧。”
孟思年从箱子里找出一只精致的小剪子,蹲下身子往画布角落处一划,刺啦刺啦几声下来,手中多了几块半掌大的丝绢。孟思年闻了半天,终于有些犹疑道:“这些都是普通的香料,混在一起也是很普通的香,没有什么问题。”
她接过来闻了闻,又走到香炉边,味道变得清晰。
“你过来。”孟思年凑近香炉,拿着几片丝绢,神色凝重:“这浸泡丝绢所用的香料确实没问题,可是与这所燃的香料混合会产生毒素,使人胃口变大,从而使胎儿过大,以致难产。”
“还真是精巧的心思,这若是常人是万万做不到的。刘冬月,你去宫外查一下最近宫妃和外面的联系。现在就去。”又喊了一直守在外间的吴女官进来。
“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去好好查查库房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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