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穹顶的鲛人灯忽明忽暗,将青铜鼎上《璇玑录》的残页照得如同浸在血泊中。林锦书跪坐在蒲团上,腕间赤凤纹的灼痛让她几乎握不住银针——三日前被谢珩系上的同命结,此刻正随着子夜更漏的节奏寸寸收紧。
"喀嚓。"
身后传来战甲鳞片刮过青砖的声响,她不必回头便知是谢珩。那人身上的沉水香总裹挟着血腥气,像是从修罗场归来的恶鬼披着佛堂的袈裟。果然,玄铁护腕先一步抵上她后颈,冰得她脊背发颤:"锦书阁的探子说,姑娘这两日翻遍了应天府的古籍。"
林锦书指尖银针骤然转向,却在触及他喉结前被蟒袍帛带缠住手腕。谢珩低笑一声,帛带上的夔龙纹游过她跳动的脉搏:"可是在找这个?"鎏金香炉被他掌风掀开,灰烬中浮出一枚血玉髓,内里封印的赫然是《璇玑录》缺失的第七页。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青铜鼎中涌出七十二道血符,如赤蛇般缠上二人身躯。林锦书被谢珩扯进怀中,鼻尖撞上他飞鱼服刺绣的龙睛——那处金线脱了半寸,倒像是神佛泣血。
"大人是要我的血......"她趁机将银针刺入他腰间玉珏裂隙,"还是我的魂?"
玉珏迸发的青光中,冰棺倒影轰然碎裂。前世记忆如潮水漫入识海——建文四年的雪夜,谢珩也是这样将她抵在钦天监的浑天仪上。那时他尚未披上飞鱼服,素白道袍被她的血染成红梅落雪,掌心托着的正是这枚血玉髓:"朱允炆用十万生魂炼《璇玑录》,唯有你的心头血能破......"
幻象被青铜鼎的轰鸣打断。冰棺中的女子突然睁眼,与林锦书如出一辙的面容泛起妖异的笑。谢珩的蟒袍帛带已缠至她心口,指尖挑开鹅黄襦裙系带时,露出那粒殷红的守宫砂:"建文帝亲封的朱砂印,果然还在。"
林锦书抬腿踢向青铜鼎,鼎身裂纹中渗出黑雾,凝成靖难之役的冤魂。无数枯骨手指抓向谢珩战甲,却在他掐诀念咒间化作齑粉。趁这间隙,她旋身挣脱束缚,素手按在冰棺表面:"大人不妨看看,这棺中人是你的第几任新娘?"
棺内女子突然抬手,与林锦书掌心相贴。腕间赤凤纹同时亮起,映出谢珩眼底罕见的慌乱。地宫四壁的《永乐大典》摹本无风自动,书页间爬出密密麻麻的噬心蛊,凝成朱棣的身影:"珩儿,朕要的从来不是江山......"
"闭嘴!"
谢珩的青铜剑贯穿虚影,剑气却割裂林锦书袖口。一抹银色胎记暴露在鲛人灯下——正是冰棺女子心口的北斗七星印。噬心蛊突然发狂,钻进她胎记的瞬间,谢珩的嘶吼混着铁器碰撞声震耳欲聋:"别碰那里!"
林锦书在剧痛中跌进他怀抱。谢珩战甲不知何时卸去,中衣渗出的血染红她半边罗裙。他咬破舌尖将血渡入她口中,七百年前的记忆如毒酒灼喉——
永乐三年的合卺夜,她凤冠霞帔坐在喜床上,谢珩用七星钉将《璇玑录》封入她心口。喜烛淌下的泪凝成冰棺里的女子,而真正的她倒在血泊中,看着他亲手将玉珏一分为二:"待北斗归位时......"
"大人现在信了?"林锦书攥住他散落的发丝,将染血的银针刺入他后颈天柱穴,"我才是被朱棣选中的祭品。"
地宫穹顶轰然塌陷,月光如银瀑倾泻。噬心蛊在月光中凝成喜轿,轿帘上赫然是冰棺女子含笑的眉眼。谢珩突然打横抱起她跃入轿中,战甲鳞片刮得轿内红绸寸寸碎裂:"那就看看,是《璇玑录》先吞了你,还是我先破了这命局。"
轿外传来沈砚的铜钱剑破空声,轿内却自成天地。谢珩的蟒袍帛带缠住两人手腕,在噬心蛊啃噬的剧痛中与她十指相扣。林锦书惊觉他掌心竟刻着逆北斗符咒——与她的胎记完全相逆。
"当年朱棣用你的心头血写《璇玑录》,用我的魂魄镇山河鼎。"谢珩突然撕开她肩头衣裳,唇齿咬住那粒守宫砂,"如今七星倒悬,该换他们尝尝噬心的滋味......"
噬心蛊突然发出凄厉尖啸。林锦书看见轿外冰棺腾空而起,棺中女子化作血水渗入《璇玑录》。地宫四壁浮现密密麻麻的婚书,每一封都写着"谢珩林氏",却在不同年月戛然而止。
当第一缕晨光刺入地宫时,林锦书在谢珩怀中醒来。他战甲重新穿戴齐整,仿佛昨夜疯狂皆是幻梦。唯有掌心逆北斗符咒与她胎记重叠处,残留着噬心蛊的蓝血。
沈砚持剑立在废墟中,脚边是碎成齑粉的冰棺。他拾起一片染血的《璇玑录》,上面浮现出崭新批注:"永乐二十二年,北斗归位,怨侣同焚。"
林锦书抚上心口,那里跳动的已不是守宫砂,而是半枚玉珏的形状。谢珩的青铜剑突然横在她颈间,声音却温柔得令人战栗:"从今日起,你每破一页《璇玑录》,我就剜一次心头的逆北斗——看看是朱棣的局先成,还是我们的血先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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