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命》

秋日的晨光穿透新郑城头的烽烟，我在青铜战车上握紧雕龙扶手。玄色冕服被晨露浸得发沉，十二旒玉藻却在眼前纹丝不动。城下三十万秦军鸦雀无声，黑甲映着初阳，像片随时会吞噬天地的墨海。

"王上，韩王愿献南阳九城。"身侧传来玉石相击的脆响，魏缭捧着竹简的手腕稳如青铜爵，"只是求存宗庙。"

我转动指间的玄鸟玉韘，青铜酒樽里的残酒泛起涟漪。穿越第十日，这副身体残留的本能仍在血液里沸腾。城墙上韩军弓弩手的影子在晨雾中摇晃，像极了咸阳宫檐角的风铃。

"寡人要的不是九城。"酒樽重重磕在车辕，惊起三丈外战马嘶鸣。魏缭的紫袍下摆微动，玉组佩却未响一声，"是四海。"

东南角突然爆出喊杀声。白霆的银甲在晨曦中撕开血色，照夜玉狮马踏过护城河的瞬间，三棱箭镞已贯穿三面韩字大旗。我看清他枪尖挑飞的头盔——那是韩国最后的龙渊剑士。

"大将军已破瓮城！"传令兵的声音劈裂晨雾。地平线上，改良过的三连破城槌正碾过护城河浮桥。这是我穿越后亲自设计的器械，包铁木轮在夯土道上轧出深沟。

魏缭忽然向前半步，竹简上墨迹未干的"降"字正对我眉心："王上可知，此刻楚使正在邯郸？"

我按住腰间天问剑。剑鞘上的螭纹硌着掌心，昨夜亲手刻下的六国地图犹带松烟墨香。战车后方，三百架改良连弩正在上弦，青铜机括的咔嗒声像催命的更漏。

"那就让楚人看看——"剑锋出鞘三寸，寒光劈开面前的烽烟。新郑城头的瓦当应声而裂，韩王的白旄大纛轰然坠地，"什么叫天命！"

白霆的银枪此刻已点在城门铜钉上。照夜玉狮人立而起时，他反手扯断鞍鞯上的玄鸟绶带，染血的丝帛随风卷上城楼。我突然想起三日前校场比武，这杆银枪是如何在眨眼间挑落十八名郎官的铜胄。

"传诏。"我甩开冕服广袖，十二旒玉藻撞出金玉之音，"韩王若能持玺自缚于轵道亭，寡人许他观咸阳日出。"

魏缭的嘴角终于扬起纹路，像是看到幼主第一次拉开五石强弓时的太傅。他展开新的竹简，墨刀在龟甲上刮出细响，而我注视着白霆刺穿最后一道城门。银甲已染成赭色，枪缨却白得耀眼，仿佛从地狱里杀出的太白星。

东南风卷着血腥味扑上面门时，我抚过天问剑鞘上的螭纹。这具身体二十二岁的脉搏在指尖跳动，比咸阳宫的编钟更铿锵。晨光终于刺透云层，三十万铁甲反射的光斑在城墙上汇聚，将"韩"字旗烧成灰烬。

  天问剑的寒光劈开邯郸城外的雨幕时，我听见了楚军犀甲下的抽气声。三万江东子弟在滏水北岸列阵，青铜矛尖组成的荆棘丛后，项燕的玄虎旗正在雨中翻卷。这是穿越后首次亲征，战甲内衬的犀牛皮已被汗水浸透，却压不住血脉里沸腾的杀意。

"王上，白霆将军已截断楚军粮道。"魏缭的声音混着雨点击打铜冑的脆响，"但项燕把主力藏在柏人城。"

我抹去眉骨上的雨水，掌心触到天问剑鞘的螭纹。三日急行军留下的血泡在缰绳摩擦下开裂，这具身体远比现代人的躯壳坚韧。昨夜沙盘推演时，我用陨铁粉在羊皮上勾出的迂回路线，此刻正化作百里外白霆的银枪轨迹。

战车突然剧烈颠簸。楚军阵中冲出十二辆包铜战车，车轮上旋转的青铜镰刀割裂雨帘。项燕的先锋将擎着丈八蛇矛，矛头淬毒的绿光刺痛瞳孔——那是历史上本该在二十年后的毒矛。

"取弓来！"

三石雕弓入手瞬间，肌肉记忆带动双臂张如满月。穿越前苦练的箭术与始皇本能完美融合，狼牙箭穿透三重雨幕时，楚将的犀兕甲应声炸裂。第二箭扎进辕马右眼，青铜战车在尖啸中侧翻，镰刀车轮将后方三辆驷车绞成碎片。

"风！"三十万秦军的嘶吼震落松枝积雪。我甩开朱漆大氅跃上战马，天问剑划过雨水的轨迹，恰与云层中劈下的闪电重合。重甲骑兵洪流从两翼奔涌而出，改良后的马蹄铁在玄武岩上迸溅火星。

项燕的玄虎旗突然前压。柏人城方向腾起狼烟，白霆的照夜玉狮果然出现在山脊——银甲将军单骑冲阵，枪尖挑起的楚军都尉首级还在滴血。这个我亲手设计的双钳阵型，终于咬住了江东猛虎的咽喉。

混战中突然有冷箭擦耳而过。八名楚军剑士突破亲卫防线，鱼肠剑的寒芒直刺马腹。我猛地后仰贴住马背，天问剑顺势上撩，剑锋切断四柄青铜剑时，左手已抽出车辕备用长戈。

"寡人在此！"戈头横扫过突袭者的咽喉，热血泼在十二章纹冕服上。这声暴喝竟让百步内的楚军阵脚大乱，他们终于看清王旗之下不是替身——嬴政真的在箭雨中挥剑。

魏缭的紫袍突然掠过战阵。他袖中飞出的青铜匣射出连环弩箭，精准钉入楚军传令兵的咽喉。这个总在竹简上写写画画的文臣，此刻眼中跳动着墨家机关兽般的幽光。

白霆的银枪终于刺到项燕旗前。照夜玉狮腾空跃过三重鹿砦时，我望见他枪缨里缠着韩王宫缴获的玄鸟金铃——那是三日前我亲手系上的。银甲将军突然回身掷枪，长枪贯穿两名楚将后，深深楔进项燕战车的朱轮。

雨停了。天问剑挑飞最后一名楚军牙将的头盔时，我看见白霆的枪尖已抵在项燕喉前三寸。银甲将军转头望来的眼神灼如烈日，他染血的左手正按着我昨夜所赐虎符。

"留他全尸。"我甩落剑上血珠，望着项燕自己撞向枪尖。楚军溃散的潮水声中，魏缭默默展开新竹简，墨迹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像极了柏人城上空未散的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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