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宅的门锁发出熟悉的咔哒声时，谭小拾恍惚回到了十六岁那年。那时谭爷爷刚去世不久，谭若川第一次带自己回老宅。少年站在雨里，黑伞下的眼睛比夜色还沉："回家。"

"发什么呆？"谭若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哥哥的手指在门锁上停顿了一下，输入的是谭小拾的生日——这习惯几年未变。

屋内飘着淡淡的樟脑味，谭若川打开中央空调："钟点工每周都来打扫。"他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门厅，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露出清晰的锁骨。

"我睡客房？"谭小拾故意问，眼睛却盯着主卧方向。

谭若川解开袖扣的动作顿了顿："你睡我房间。"见谭小拾有点不好意思，他补充道："安全考虑。"之前明明很粘自己，自从十八岁之后就跟自己没小时候那么亲近了。

谭小拾心脏在胸腔里乱撞，假装镇定地拎着行李上楼。主卧保持着谭若川一贯的极简风格，唯有床头柜上摆着他们去年在迪士尼的合影——谭小拾戴着米奇耳朵，整个人挂在黑着脸的谭若川背上。

浴室水声响起时，谭小拾偷偷环顾四周。书桌上整齐码着集团文件，其中一份贴着明远制药的标签。他刚想翻开，突然瞥见抽屉缝隙里露出一角照片——是父亲和谭伯父的合影。手指刚碰到抽屉把手，水声戛然而止。

"找什么？"谭若川擦着头发出现在门口，水珠顺着腹肌线条滑进浴巾。谭小拾猛地转身，后腰撞上书桌："没、没有！"

谭若川走近，带着沐浴露的薄荷香气。他伸手越过谭小拾肩膀，从抽屉取出相册："想看就直说。"相册里全是两家人的老照片，谭小拾婴儿时期被谭伯父抱着的照片也在其中。

"我爸和你父亲是大学同学。"谭若川的声音很近，"他们一起创办了明远生物，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道扬镳。"

谭小拾抬头，发现谭若川的目光落在照片中实验室的背景墙上。那里有个模糊的符号，像是被刻意涂改过。

"所以刘晴说的车祸..."

"睡觉。"谭若川合上相册，关掉顶灯，"明天你要出现场。"

黑暗中，谭小拾躺在床的左侧——这是他十六岁以来的固定位置。谭若川在另一侧处理邮件，屏幕蓝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谭小拾偷偷数他的呼吸频率，发现比平时快了12%。

"哥，你在紧张？"

谭若川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刘晴案件牵扯太多。"他合上电脑，突然问："今天出现场吐了？"

谭小拾一僵："队长告诉你的？"他懊恼地拽过枕头盖住脸，"太丢人了..."

床垫微微下沉，谭若川的手隔着枕头按在他头上："第一次都这样。"语气罕见地柔软，"我第一年接手集团，在董事会上紧张的差点吐出来。"

谭小拾从枕头缝里偷看。月光描摹着谭若川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这个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谭总，此刻温柔得不像话。

"后来呢？"

"后来我收购了那家挑衅的公司。"谭若川有些傲娇的炫耀了一小下，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谭小拾的发梢，"睡吧。"

谭小拾在规律的呼吸声中渐渐放松。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微凉的唇瓣一触即离。

晨光透过纱帘时，谭小拾发现自己滚到了床中央，而谭若川罕见地还在熟睡。他屏住呼吸，近距离观察哥哥的睡颜——眉心那道常年不散的褶皱终于舒展，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唇色比平时红润。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食指，虚虚描摹谭若川的唇形。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手腕被猛地扣住。

"谭警官，"谭若川睁开的眼睛里哪有睡意，"这么大人了还搞恶作剧？"

谭小拾耳根烧了起来："我、我去做早餐！"他狼狈地跳下床，却听见身后传来低笑。

厨房里，谭小拾心不在焉地煎着鸡蛋。老宅的厨房还保持着谭爷爷生前的布置，调味罐上贴着歪歪扭扭的标签——是他十七岁学做饭时写的。那时谭若川每天下班都要试吃他的"实验品"，最严重的一次食物中毒进了医院，却还坚持说"有进步"。

"培根要焦了。"谭若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谭小拾手一抖，蛋黄破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谭若川接过锅铲，熟练地翻面："专心点。"

两人手臂相贴，谭若川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萦绕在鼻尖。谭小拾突然想起警校毕业那天，谭若川也是这样站在他身后，手把手教他打领带。

"哥，"他盯着滋滋作响的培根，"如果...我是说如果，刘晴案件真的和爸爸们有关..."

谭若川关火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吃早饭。"他转身取出两套碗碟——蓝底白边的是谭小拾专用，是小拾奶奶留给他老古董。

餐桌上，谭若川打开平板查看邮件。谭小拾偷瞄到其中一封来自"NE-213项目组"，但很快被划走。

"今天我去趟明远制药。"谭若川头也不抬，"你专心查案。"

谭小拾把多煎的一个蛋拨到他盘里："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那我自己申请搜查令去。"谭小拾直视他的眼睛，"我现在是刑警，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小孩了。"

谭若川放下咖啡杯，目光深沉地看了他许久："下班后，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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