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琴声

我是一名琴师，在京城最大的乐坊谋生。这日傍晚，我正收拾琴具准备离开，班主突然叫住了我。

"阿琴，今晚有个特殊的客人，指明要听《广陵散》。"班主搓着手，神色有些古怪，"酬金是平时的十倍。"

我心头一跳。《广陵散》是失传已久的古曲，我只会其中几个片段。正要推辞，班主已经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我手里。

"客人就在后院雅间等着。"

我抱着琴，穿过长长的回廊。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不知为何，今天的乐坊格外安静，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学徒们都不见了踪影。

推开雅间的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屋内陈设雅致，却空无一人。我正疑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请坐。"

我猛地转身，只见一位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面容清丽，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发间别着一支白玉簪。

"姑娘要听《广陵散》？"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只是这曲子早已失传，我只会其中几个片段......"

"无妨。"她缓步走到我对面坐下，"能听多少，便听多少。"

我深吸一口气，将琴置于膝上。指尖触及琴弦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我定了定神，开始弹奏。

琴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琴音比平时更加清亮，仿佛能穿透人心。弹到第三段时，我忽然发现女子的神情变了。她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好的往事。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突然吹灭了屋内的烛火。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我惊恐地发现，女子身下的影子竟然不见了！

琴声戛然而止。我颤抖着抬起头，只见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幽幽的光。

"多谢你。"她轻声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能为我弹奏这首曲子了。"

我想逃，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女子站起身，向我走来。她的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裙摆却纹丝不动。

"别怕。"她在我面前停下，"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感觉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明日午时，城西柳树下，会有一个穿青衣的书生经过。"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请你告诉他，阿宁一直在等他......"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就开始变得透明。我想问她更多，却见她已经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月光中。

我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衫。琴案上，那支白玉簪静静地躺着，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第二天，我按照她说的，来到城西柳树下。午时刚过，果然看见一个青衣书生匆匆走来。我拦住他，将昨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书生听完，脸色瞬间惨白。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支一模一样的白玉簪，声音哽咽："阿宁......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三年前，她为了等我赴京赶考，在这棵柳树下等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

他说不下去了。我这才明白，昨夜遇到的，竟是阿宁的魂魄。她执念未消，徘徊人间，只为等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在乐坊待到天黑。而那支白玉簪，我一直带在身边，提醒自己：这世间，有些执念，比生死更难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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