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镜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医疗室地板上切割出金线，凌艳冰缓缓睁开眼，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动了动，感到颈侧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这是校医室的临时病床，而非雪山宅邸那张熟悉的床榻。

"欢迎回到人间。"沙哑的女声从角落传来，校医正整理药架，金属碰撞声惊醒了凌艳冰混沌的意识。她猛地坐起，后脑传来闷痛，却顾不上按住伤口，急切问道："我睡了多久？"

"七天。"校医头也不抬，"你那弟弟倒是守了七天七夜，刚被老师们架去上课。"

七天？记忆如潮水退去，露出荒芜的河床。她记得在拳馆的金属轰鸣，记得地下实验室的蓝光，记得赵先生倒下时溅在地毯上的血花。可眼前明明是渊澜学院的医疗室，窗外传来的是学生们课间嬉闹声，而非宅邸里保镖的脚步声。

"你在发抖。"校医将温度计塞进她掌心，"体温37.8，继续发烧的话得送医院。"

凌艳冰望着窗外那些穿着银线校服的身影，忽然发现其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被几个老师劝着进教室。那是凌溯，他的校服领口还别着她亲手别上的胸针——那是昨天的事？还是梦境？

"他...为什么在这里？"声音里渗出颤抖。

校医终于抬头，眼镜片反射着阳光："你是说那个转学生？他可是抱着你不肯撒手，非要守着你醒来。老师们都叫他'冰块守卫'呢。"

冰块守卫？凌艳冰的指尖触到锁骨处的淤青，那是某人紧紧抱着她时留下的痕迹。她踉跄着奔向走廊，脚步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麻雀。

"溯！"

教室门被撞开的瞬间，所有视线都聚焦在浑身湿透的少女身上。凌溯正被老师按在座位上，他的眼睛通红，看到冲进来的姐姐时，突然像脱弦之箭般撞开所有人，直直扑进她怀里。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带着哭腔的笑声喷涌而出，凌溯的泪水浸透了凌艳冰的校服，"我以为...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周围响起零星的掌声，凌艳冰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能任由弟弟将自己整个重量都压过来。他的体温透过布料灼烧着她，滚烫得不真实，可那泪水、鼻息、甚至带着哭腔的笑声却真实得令人心碎。

"嘘..."她笨拙地拍着他的背，指尖触到少年衬衫下凸起的肋骨，"只是低血糖晕倒而已，医生说...说休息几天就好..."

"骗子！"凌溯突然用力推开她，泪水在眼眶打转，"你明明说好今天一起吃午饭！明明说好等我下课！为什么突然倒在地上！为什么闭着眼睛不说话！"

破碎的质问在教室里回荡，凌艳冰看着弟弟涨红的脸，忽然发现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纸条。那是她昨天整理资料时随手折的千纸鹤，此刻却被揉得皱巴巴的。

"溯..."她伸出手，却被对方再次扑进怀里。

"我怕..."凌溯的声音闷在她肩窝，"我怕一松手，你就像玻璃一样碎掉..."

夕阳将两人身影拉长在走廊地砖上，凌艳冰倚着栏杆换药，凌溯安静地帮她撕开纱布包装。医疗室的玻璃映出他们交叠的剪影，像一幅正在愈合的拼图。

"其实..."凌溯突然打破沉默，"我梦到我们小时候了。"

凌艳冰的手一顿，药瓶差点滑落。

"我们堆雪人的时候，"凌溯的声音带着微笑，"你总说我的雪人太丑，但最后还是会偷偷给它加上你最喜欢的围巾。"

纱布贴上伤口的瞬间，凌艳冰的睫毛颤了颤。她想起梦境里那个被血染红的羽绒服，还有弟弟冻得通红却坚持要给她暖手的小掌心。

"姐姐？"凌溯的声音带着试探。

"嗯。"她轻轻按住弟弟替自己包扎的手，"我也梦到了。"

那晚的月光格外清冷，凌艳冰坐在窗边看着弟弟熟睡的脸庞。她轻轻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人形，旁边写着稚嫩的字迹：

"永远在一起……。"

铅笔划破的痕迹像道温柔的伤疤，凌艳冰将纸条贴在锁骨的淤青上。窗外传来夜风掠过雪地的声音，她忽然分不清，究竟是梦境保护了现实，还是现实正在成为新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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