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书·终章》
周九良死在三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
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云清站在停尸床边,看着钢化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她今天特意换了件墨绿色的旗袍——是周九良说过最喜欢的那件,腰间的盘扣却怎么也系不紧了。
护士递来死亡证明时,纸页擦过她手腕上那道淡粉色的疤。急性心肌梗死,黑色钢笔字力透纸背。她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周九良蹲在四合院的海棠树下给她系鞋带,抬头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角儿活到九十岁,还能上台说《卖马》呢。"
尸体已经整理过妆容。周九良闭着眼,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红润,像是随时会醒来抖个包袱。云清伸手碰了碰他的鬓角——那里有根白发,是上个月他们一起吃火锅时她最先发现的。当时周九良还开玩笑:"这说明我离老艺术家又近了一步。"
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响。林嘉怡冲进来时,妆已经哭花了,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巾。"你来干什么?"她声音嘶哑,"他最后...最后叫的是你的名字..."
云清从手提包里取出个褪色的香囊,轻轻放在周九良交叠的双手间。香囊针脚歪歪扭扭,是二十年前周九良亲手缝的,里面的朱砂早就失了效。
"我知道。"她转身时旗袍下摆扫过不锈钢床脚,"所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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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炉香】
葬礼在雨中进行。
云清撑着黑伞站在最后一排,听牧师念那些千篇一律的悼词。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汇成细流。前排的林嘉怡突然回头,红肿的眼睛里淬着毒:"你为什么不老?"
黑白照片里的周九良笑容凝固在三十五岁,而站在雨中的云清依然是最初相遇时的模样——眼角的泪痣,腕间的疤痕,连发梢的弧度都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
"因为我是怪物啊。"云清笑了笑,伞面倾斜,露出她身后墓碑上新鲜刻就的名字。
林嘉怡的哭声被雨声淹没。云清蹲下身,把一盒稻香村的山楂锅盔放在墓前——点心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是周九良最爱吃的老式包装。
"傻子。"她用手指抹去照片上的雨珠,"说好等我学会《洪羊洞》就给你捧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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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炉香】
头七那晚,云清去了德云社后台。
周九良的化妆台还保持着原样,玻璃板下压着他们十年前在庙会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发黄,云清用指尖描摹他当时朝气蓬勃的眉眼,忽然听见身后有窸窣的响动。
"师哥生前最宝贝这个抽屉。"烧饼红着眼睛递来一把钥匙,"说谁都不让碰。"
抽屉里整齐码着几十个香囊,每个都绣着歪歪扭扭的"云"字。最旧的那个已经泛黄,最新的还带着布料的浆气。云清拿起最上面那个,里面掉出张便签纸:「今年又没学会,明年继续练」。
便签背面是德云社的演出排期表,5月18日那栏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角儿六十大寿,使《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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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炉香】
清明雨落满长安街时,云清去了八宝山。
她蹲在周九良的墓前,用软布擦拭被雨水打湿的相片。青石墓碑上刻着「相声演员周九良之墓」,左下角有个小小的莲花纹样——是当年她送的长命锁上的图案。
"给你带了新出的山楂锅盔。"云清从保温盒里取出点心,"糖放多了,齁甜。"
风穿过松柏的间隙,掀起她旗袍的一角。腕上那道三百年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云清低头看着皮肤下浮现的淡金色纹路——这是女娲血脉觉醒的征兆,意味着她即将迎来下一次蜕皮重生。
"其实我骗了你。"她把额头抵在冰凉的墓碑上,"我能活到九十岁的,只是..."
只是人间太短,而相思太长。
雨越下越大。云清起身时,保温盒里融化的糖霜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黏稠的痕迹,像眼泪,又像那年中元节,周九良在鬼市为她挑的那盏荷花灯里,迟迟不肯熄灭的烛泪。
槐花落满香炉时,她终于摘下了那枚戴了三百年的翡翠镯子。
作者:假的!假的!假的!都是虚构的,现实肯定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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