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Future of Aviation

「天鹰」项目的第一次试飞定在立冬那天。清晨的试飞局被薄雾笼罩，程霁阳裹紧大衣站在观测台，看着邓放走向那架银灰色战机。他今天特意把飞机徽章都别在胸口，金属光泽在晨光里忽明忽暗。

"准备滑出。"耳麦里传来他低沉的声线。

程霁阳攥紧手中数据板，指甲在边缘压出月牙白痕："气动参数正常，发动机温度稳定。"

飞机呼啸着冲上云霄时，她突然想起昨夜他伏案修改飞行方案的模样。台灯暖光落在他眉骨，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总说她的手天生适合握笔，却忘了自己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时，骨节分明的轮廓比任何方程式都更令人心颤。

"报告，右侧机翼出现异常震动。"邓放的声音骤然绷紧。

观测台瞬间陷入死寂。程霁阳扑到监控屏前，看到代表震幅的红色曲线正在疯狂攀升——这是「天鹰」采用的新型复合材料，理论数据明明通过了二十次模拟测试。

"立即返航！"韩局的声音劈开凝固的空气。

"不行，"邓放呼吸声夹杂着电流杂音，"震动源在起落架舱，强行降落可能引发结构性断裂。"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衬衫领口，程霁阳抓起对讲机："尝试将飞行高度降至3000米，用云层湿度降低摩擦温度。"

监控屏上的数据开始跳动，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与他的心跳在电波中重叠。当红色曲线终于回落至安全区时，观测台爆发出欢呼，她却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傍晚在机库见到邓放时，他正蹲在起落架舱前。沾着机油的手指捏着枚变形的铆钉，见到她便迅速藏到身后。

"别躲了。"程霁阳蹲下身，握住他沾满油污的手腕，"是材料疲劳？"

他苦笑着摊开掌心，铆钉接缝处细密的裂纹在夕阳下像蛛网："新型复合金属的延展性计算有误差，这次试飞数据足够你们修正公式了。"

程霁阳怔怔望着那道裂痕，突然被他沾着机油的手指轻刮鼻尖："程大工程师要哭鼻子了？"

"谁要哭！"她拍开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拉进怀里。他身上还带着高空特有的冷冽气息，混着机油的味道意外地令人安心。

当晚他们在实验室熬到凌晨。他倚在门框上看她演算数据，忽然说："明天跟我回家吧。"

笔尖在纸上洇出墨点。程霁阳知道他说的是邓家老宅，那栋种着海棠花的小院。二十年前她攥着他折的纸飞机跑过鹅卵石小径时，他母亲站在廊下微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我妈说要做锅包肉。"他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说你瘦了。"

实验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程霁阳望着玻璃窗上他们的倒影。他飞行服的袖口还沾着油渍，她的工作服下摆皱成一团，却比任何光鲜时刻都更像真实的他们。

周六的邓宅飘着桂花香。邓妈妈在厨房忙活，程霁阳捧着青瓷茶盏坐在廊下，看邓放被他父亲叫进书房。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里，隐约传来「胡闹」「影响」之类的字眼。

"阳阳来帮阿姨尝味道。"邓妈妈适时出现，往她嘴里塞了块蜜汁莲藕。甜糯在舌尖化开时，她听见书房门开的声响。

邓放站在逆光里，冲她眨眨眼。阳光穿过他指间，那枚变形的铆钉被做成钥匙扣，此刻正闪着微光。程霁阳知道，有些战役不需要言语。

返程时下起小雨，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始终覆在她手背。等红灯时突然说："下个月国际航空展，魏总工让你做主讲人。"

程霁阳猛地转头，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瞪圆的眼睛。他低笑出声，变魔术般从储物格里摸出个丝绒盒子："庆功礼物。"

盒子里躺着枚铂金胸针，造型是缠绕着云雾的纸飞机。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于长空处见朝阳。

雨刷器规律地摆动，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虎口处的钢笔茧："当年教你折纸飞机时，我就知道......"

后面的话被鸣笛声淹没。但她知道，就像知道每个方程式的解法，就像知道他永远会平安归来。

国际航空展开幕当天，慕尼黑会展中心穹顶下悬浮着全息投影的歼-20模型。她站在后台休息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铂金纸飞机胸针。镜中倒映出深灰色套装的轮廓，耳垂上珍珠耳钉是今早邓放悄悄塞进她手心的。

"程工，五分钟后开场。"工作人员叩响门板。

电子屏显示的观众席坐满各国航空代表，前排那抹深蓝色制服格外醒目。邓放正侧身与法国试飞员交谈，制服勋章在顶灯下折射碎金，抬眸望来时却仿佛整个展厅都暗了一瞬。

演讲台升起淡蓝色光晕，程霁阳深吸口气踏上自动扶梯。当聚光灯笼罩全身时，突然听见极轻的纸页翻动声——控制台上不知谁放了本《空气动力学原理》，书签是张泛黄的作业纸，十六岁的邓放用钢笔在角落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纸飞机。

"各位同仁，"程霁阳按住微微颤抖的激光笔，"今天要展示的是基于混沌理论的新型颤振抑制系统......"

四十分钟的演讲结束时，掌声像潮水漫过穹顶。她鞠躬时瞥见邓放第一个起身鼓掌，掌心相击的节奏与十五年前少年在教室后排为她数学竞赛鼓掌时一模一样。

庆功酒会在A3展厅举行。水晶吊灯将香槟塔照得流光溢彩，程霁阳却提着高跟鞋溜到消防通道。夜风从天台灌进来，吹散耳畔的喧哗。

"逃宴冠军该颁奖了。"

邓放的声音混着松木香靠近，他不知何时脱了制服外套，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程霁阳转身时，他正用军刀起开瓶盖，橙汁气泡涌出玻璃瓶的声响像某个夏日的蝉鸣。

他们并肩坐在通风管上，脚下是星河般的城市灯火。他忽然从口袋掏出个锡箔纸包，展开是块有些融化的酒心巧克力："你中午没吃饭。"

甜腻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远处突然腾起金色烟火。为航空展准备的无人机表演开始了，七百架无人机组成的"云雀"在夜空舒展双翼，紧接着幻化成方程式矩阵。

"今天演讲用的第三个案例，"她指着天空，"其实是你上次......"

未尽的话语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封住。巧克力余韵在唇齿间流转，他掌心贴着她后颈的温度比任何高空阳光都灼热。无人机群正巧变换成巨大纸飞机，他们的影子在水泥地上交叠成永不分离的弧度。

当氧气即将耗尽时，他稍稍退开，拇指抹去我唇角水光："第一次见你就想这么做。"

"在魏总工办公室？"她喘着气笑。

"更早，"他鼻尖蹭过她耳垂，"初二那年你解开黑板上的伯努利方程，粉笔灰落在睫毛上像星星。"

夜风掀起他衬衫下摆，露出腰间那道淡色疤痕。上周处理发动机爆燃事故时留下的，此刻在月光下却像枚银色勋章。我伸手触碰的瞬间，他再次吻下来，这次带着破釜沉舟的温柔。

无人机群开始拼写"Future of Aviation"时，他们藏在霓虹照不到的阴影里，把这些年错过的星光都酿成吻。他制服口袋里的加密对讲机不停震动，但此刻，长空万里都不及怀中这个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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