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现实褶皱

江临攥着实验日志的手指泛起青白，纸页间掉落的照片上，婴儿培养舱的金属表面倒映着年轻时的父亲。他忽然注意到照片角落的电子钟显示着1997年7月7日19:47——与沈确怀表停滞的时间完全吻合。

窗外传来乌鸦嘶哑的啼叫，江临冲到阳台时看见诡异的景象：整条街道的梧桐树正在褪色，沥青路面像融化的蜡油般翻涌。对面商铺的霓虹招牌变成手术室警示灯，快递员的三轮车轱辘生出霉斑，车筐里堆积的包裹正渗出粉红色组织液。

【认知污染扩散至现实维度，记忆清洗失败】

腕表突然震动，虚拟屏在视网膜上投射出血色警告。江临退回书房的瞬间，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母亲提着菜篮哼着童谣进门，篮子里新鲜带鱼的眼球正在诡异地转动。

"小临怎么把空调开这么低？"母亲脖颈处的缝合线随着说话声起伏，"你哥当年总说你体虚..."

江临的太阳穴突跳，记忆里母亲明明在沈确失踪后就拒绝提及养子。此刻她的围裙口袋露出半截铁牌，边缘雕刻着与深渊回廊系统相同的荆棘花纹。

"妈，你记得哥走失那天的情形吗？"他故意碰翻水杯，飞溅的水珠在触碰到母亲手背时凝结成冰晶。

妇人整理餐桌的动作突然停滞，瞳孔扩散成完全的漆黑："2003年7月7日，你在玫瑰园弄脏了新裙子，沈确去给你买湿巾..."她机械地重复着错误的时间线，后颈皮肤下浮现出微小的芯片蓝光。

江临猛地掀开实验日志，1997年的记录页开始自动更新墨迹。最新浮现的潦草笔记记载着：【第七代观测体出现情感冗余，建议启用S-07清除程序】。书页突然渗出鲜血，粘稠的血珠组成全新的字句：

**凌晨三点前往松山实验室，验证码是你的初啼时间**

电子钟显示02:47，江临套上外套时发现袖口沾着福尔马林溶液。母亲仍在厨房机械地剁着带鱼，案板上的鱼头张大嘴发出婴儿啼哭。他轻手轻脚打开保险柜暗格，父亲的老式左轮手枪竟变成把刻满符咒的桃木剑。

街道的异变更加严重，便利店自动门变成生锈的铁栅，货架上的泡面桶长出真菌触须。江临奔跑时踩碎的路砖下伸出血管状藤蔓，那些暗红色的脉络正朝着松山方向疯狂生长。

实验室旧址的铁门挂着1997年的封条，江临输入出生时间07:47的瞬间，铁锁化作青烟。地下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墙面密密麻麻贴满他的成长照片——五岁生日吹蜡烛、十二岁游泳比赛、十七岁毕业典礼，每张照片里的沈确都被涂改成黑影。

最深处的气密门自动开启，江临被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咳嗽。上千个培养舱在幽蓝的冷光中寂静矗立，每个舱体都沉睡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靠近门口的舱体标注着【S-07-199】，舱内漂浮的尸体心口插着沈确的蝴蝶刀。

"终于来了。"

江临猛然转身，穿白大褂的"父亲"从阴影中走出。男人右脸是熟悉的慈祥面容，左脸却是蠕动的机械元件，手术刀组成的手指间捏着片带血的玫瑰花瓣。

"你们兄弟总爱破坏实验设备。"机械左眼射出扫描红光，"不过也好，这证明情感模块运行良好。"

江临的桃木剑刺穿白大褂衣角，剑刃触碰到的布料瞬间碳化。男人不慌不忙地按下控制台按钮，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沸腾。那些沉睡的江临睁开漆黑的瞳孔，苍白的手指在玻璃内壁抓出刺耳声响。

"沈确杀了198个你，才找到让本体苏醒的方法。"男人的机械手突然伸长，掐住江临的脖子按在控制台上，"但他不知道，真正的钥匙在你心脏里。"

江临的衬衫在撕扯中破裂，心口疤痕下的电路纹路开始发光。整个实验室的电源突然超载，培养舱接连爆裂，克隆体的残肢在黏液里蠕动聚集，逐渐拼凑成巨大的血肉傀儡。

【检测到宿主濒死，强制载入S级副本「起源之巢」】

江临的视网膜被血红覆盖，实验室空间开始扭曲折叠。血肉傀儡的胸腔裂开，露出里面被铁链禁锢的沈确。十七岁的少年形态与现在的沈确重叠，无数数据线从他后颈的接口延伸出来，连接着整个实验室的中枢系统。

"别碰核心代码..."少年沈确的声带发出电子杂音，"你会激活最终清除程序..."

江临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中枢机的防护罩，玻璃弹珠的碎片在掌心发烫。当他的血滴在控制面板的瞬间，整座实验室突然陷入绝对寂静。培养舱的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血肉傀儡的动作定格在扑杀的瞬间。

两个重叠的机械音在空间两端同时响起：

【记忆封锁解除】

【清除程序启动】

江临在时空裂隙中看到两个真相——

1997年的雨夜，沈确抱着刚苏醒的克隆体冲出火海，将真正的江临尸体埋进玫瑰园；五年前的失踪案，是成年的沈确为阻止系统回收程序，主动跳进深渊回廊的传送门。

而此刻实验室的时钟永远停在19:47，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沈确正将芯片插入他的后颈。江临在记忆乱流中听见最后的私语：

"要杀死怪物，就得先成为共犯。"

当江临再次苏醒时，他躺在自家床上，手机显示凌晨03:33。母亲在厨房煮着红豆汤，父亲的书房传来老式打字机的声响。一切都正常得可怕，除了他口袋里多出的染血芯片，以及全身镜里映出的画面——

另一个自己正站在镜中世界微笑，锁骨处缠绕着血色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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