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昔星辰

米塔斯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并没注意到，两眼紧盯着桌上的画——至少米塔斯是这样认为的——继续叫道：“看他的用笔！松动而富有韵致，虚实相生而见妙理。他那梦幻与现实相间的独特诗意难以言传……在风景画的发展史中，他是不朽的丰碑！”

“柯琳伍小姐，您懂得真多。”米塔斯赞道。

一个女仆把乔治亚式的银茶壶放在现在沦为半个装饰的壁炉的围栏上，打开电水壶的开关，水一开就马上关上了，然后立即把水倒进茶壶里，给大家斟上茶。西芒顿夫人亲自把热腾腾的Reuben Sandwich（鲁宾三明治）分给大家，举止既庄重又优雅。人群渐渐从画旁散开，米塔斯手拿着食物却并没吃，嘴里轻轻念诵：“恰三春好处无人见……我何其有幸遇见你……”

“米塔斯先生，您说什么？”柯琳伍小姐问。

“哦，没什么。”

柯罗的几幅画勾起米塔斯绵绵情思：想当年，他和舞月在此地跳舞、逗趣、谈论艺术；他追随舞月而去、盯着那幅她早年的肖像发愣；他偷偷私藏了舞月的一张照片……

周围的人还在谈论柯罗、巴比松还有别的什么，他的思绪却跨越千万里，飘落到那个华夏女孩身上。他稳步离开这一团人群，走到玻璃窗封起来的阳台，一把打开窗户。

窗外伊丽莎白女王月季静静地吐着淡香，丰满的粉红色卷边咬合在一起，像少女的红唇——像她的娇唇。屋内的灯光撒在半光泽的深绿色的大叶子上，像薄薄地笼着一层荧光。

米塔斯一眼就认出花的品种，自言自语：“伊丽莎白女王月季……刺较大，但较少……”

一阵高跟鞋的清脆响声。米塔斯回头：“啊，是您！我还以为是西芒顿夫人。”

柯琳伍小姐一副天真的神态，踮起脚尖探身下去看了看，道：“啊，这不是玫瑰。”

米塔斯暗忖：她要么是太天真，要么是太做作了。就着这个话题讲：“嗯，这是伊丽莎白女王月季。培育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您的故国。”

“喔！您了解得可真多，真是惭愧，原来这是出自我的家乡的花啊！可惜我并不了解，也激不起忧国思家之感。”

米塔斯自思：她很美，演技也很充分。不过我还是搞不清她为什么要来太阳城。便问：“您来太阳城多久了？”

“不长，还不到三个月。这古老的国家真令我心旷神怡，仿佛呼吸的空气都裹挟着美人海伦的芬芳！”

“不错，这片土地用神话的碎片酿成空气，每一口呼吸都醉人心魄。若您愿意，或许可以与我分享更多旅途的细节：是卫城大理石上的月光，还是某座无名小镇葡萄酒窖里的时光褶皱？”

“米塔斯先生，您相信吗？这古老的城池下，或许有高于现代文明的东西呢！”柯琳伍小姐忽然岔开话题。

“哦？您如此相信古人的智慧？”

“艺术、哲学、政治，在这些领域，古代都创造过比现代更辉煌的成就。没有理由相信，在别的方面就一定是现代人占上风。”柯琳伍小姐笑吟吟地说。

米塔斯心神一动：他又想起那本破旧的，记载着星辰逆行轨迹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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