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的幸存者

A同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电视里正播放着火灾的新闻，画面中浓烟滚滚的旧校舍、闪烁的警灯、惊慌的人群——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目前伤者已被送往医院，情况危急……“新闻主播的声音冷静而疏离，仿佛只是在播报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

　　镜头切换，B同学浑身缠满绷带，被医护人员推进救护车的画面一闪而过。A同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真是可怕……“母亲皱着眉，和邻居低声交谈，“听说那孩子是自己放的火？心理问题？“

　　“谁知道呢，现在的孩子……“邻居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唏嘘，“不过那栋旧校舍早就该拆了。“

　　A同学死死盯着电视屏幕，喉咙发紧。

　　——然后，她看到了。

　　在混乱的人群中，Amy站在角落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平静得近乎诡异。她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像是……在欣赏这场大火。

　　一瞬间，A同学的血液仿佛凝固。

　　**（一切都是她做的。）**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冰冷而清晰。

　　C同学消失了，B同学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而当初参与霸凌Amy的三个人，现在只剩她一个了。

　　“……不会有事的，B说过不会有事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发抖，“他说过Amy不敢报复的……“

　　记忆突然闪回——B同学曾经得意洋洋地晃着手机，里面是Amy被锁在器材室的照片。“她能怎么样？“他当时笑得嚣张，“一个没人在意的转学生，谁会信她的话？“

　　可现在，B同学再也没法说这种话了。

　　“我不去学校了！“A同学突然尖叫出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母亲和邻居吓了一跳。

　　“怎么了？突然发什么疯？“母亲皱眉。

　　“我说我不去学校了！“她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手指颤抖着指向电视，“你看到没？！那是Amy！一定是她干的！下一个就是我了！“

　　母亲和邻居面面相觑，显然觉得她反应过度。

　　“别胡说八道，“母亲压低声音，“新闻都说了是自焚，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你不懂！“A同学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她都知道……她全都知道……我们对她做过的事……“

　　母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对她做过什么？“

　　A同学猛地闭嘴，脸色惨白。

　　她不能说出来——那些锁柜子、丢课本、在体育课上。

　　**《溺爱的牢笼》**

　　C同学的母亲坐在女儿床边，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女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洒进来，将母女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照不到角落里那个装着狗标本的空礼盒。

　　“宝贝，听妈妈说，“母亲的声音甜腻得像是浸了蜜，“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她的指尖轻轻擦过女儿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你只是...被他们胁迫了，对不对？“

　　C同学瘫在卧室的扶手椅里，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她的校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领口还沾着几滴早已干涸的咖啡渍——那是前天Amy“不小心“泼在她身上的。

　　“对...“她的声音干涩，“是A和B逼我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母亲的话匣子。

　　“我就知道！“母亲猛地拍了下膝盖，腕上的玉镯撞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家宝贝从小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么会做那种事？“她转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相框，里面是C同学小学时抱着流浪猫的照片，“你看，你一直都是这么善良的孩子。“

　　C同学的视线落在照片上。那只猫后来怎么样了？她突然想起，好像是某天放学后，她和A同学一起...

　　“那天在器材室...“她刚开口，母亲就急切地打断了她。

　　“那是意外！“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你只是不小心把门锁上了，谁知道她会在里面？“她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肤里，“而且老师不是说了吗？那只是个玩笑！“

　　“玩笑...“C同学机械地重复着，目光飘向书桌抽屉——那里锁着Amy转学前写给她的信，信纸上还沾着几滴暗红色的痕迹。

　　母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微变，随即又挂上笑容：“饿不饿？妈妈给你煮了银耳羹，还加了红枣。“不等女儿回答，她就急匆匆地走出房间，“你小时候最爱吃了，记得吗？那次你发烧，妈妈...“

　　门关上的瞬间，C同学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整个人滑坐到地毯上。她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膝盖，开始喃喃自语：“我没有错...我只是跟着开玩笑...是她们先开始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地毯的绒毛，回想起那天在旧校舍的走廊上，Amy被推倒时膝盖擦破的血痕。当时B同学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

　　“装什么可怜？“

　　记忆中的声音和现实重叠，C同学猛地抬头，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端着精致的瓷碗站在门口。

　　“来，趁热吃。“母亲的笑容完美得像是画上去的，“明天妈妈就去学校办转学手续，我们换个新环境。“她舀了一勺银耳羹吹了吹，“那个Amy...妈妈打听过了，她家里没什么背景，掀不起什么风浪。“

　　C同学张开嘴，任由母亲将甜腻的羹汤喂进口中。银耳滑过喉咙的感觉让她想起那天塞进Amy嘴里的粉笔灰，同样的粘稠，同样的...令人作呕。

　　“对了，“母亲突然压低声音，“警察要是再来问话，你就按妈妈教你的说，记住了吗？“她的手指轻轻抹去女儿嘴角的汤渍，“你只是被胁迫的旁观者，什么都没做。“

　　窗外，暮色渐渐深沉。路灯亮起的瞬间，C同学突然看见自己书桌上的小镜子里，倒映出床头那个空礼盒的影子——它似乎在微微晃动，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挣扎着要出来...

　　“妈、妈妈！“她猛地抓住母亲的手腕，瓷碗摔在地上裂成碎片。

　　“怎么了宝贝？“母亲惊慌地查看她的脸色。

　　C同学死死盯着那个礼盒，却发现它好端端地摆在原位，纹丝不动。

　　“...没什么。“她松开手，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可能...只是太累了。“

　　母亲长舒一口气，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安慰她。那些话语像柔软的蛛网，一层层包裹住C同学的良知，将她困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茧房里。

　　而在她们看不见的角落，一只蚂蚁正艰难地爬过地上的银耳羹残渣——就像当初被她们困在器材室里的Amy一样，徒劳地寻找着出路。

　　*最可怕的不是作恶，

　　而是有人告诉你，

　　那些恶行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最可悲的不是堕落，

　　而是有人用爱为名，

　　亲手扼杀你赎罪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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