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完美保密

校务会议室的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校长松了松勒进脖子的领带，面前摊开的调查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指发颤。投影仪的光束里飞舞着细小的尘埃，恰好投在“学生非正常死亡事件“的标题上，将那个“死“字照得惨白刺眼。

　　“我们的德育评估可是连续五年优秀！“教务主任突然拍桌而起，茶杯里的水纹荡出一圈圈涟漪，“心理健康课、反霸凌讲座、班主任定期谈话...制度全都落实了！“他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上反射着墙上那面“省级示范学校“的铜牌。

　　副校长默默翻着事故时间表——C同学失踪当天，监控系统“恰好“检修；B同学自焚那晚，值班保安“正好“腹泻离岗。这些用红色标记的巧合，此刻像一串带血的省略号。

　　“高一A班的主任老师必须严惩！“德育处长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教案，“明明上学期就有学生反映霸凌现象，她居然只是让双方'握手言和'？“

　　没人提及那份被刻意忽略的举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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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视角）**

　　教师休息室的镜子映出李雯憔悴的脸。她盯着自己青黑的眼袋，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那个缩在厕所隔间里的初中生——当年那些堵门的女生，如今都长着和A同学相似的眼睛。

　　“为什么不早干预？“调查组的女警声音很轻。

　　的指尖摩挲着教案本上干涸的咖啡渍。她想起上个月撞见B同学往Amy柜子塞死老鼠时，自己脱口而出的竟是：“快上课了，别闹了。“那瞬间她分明看见Amy眼底掠过一丝讥讽，就像当年班主任对浑身湿透的她说“同学间玩笑别当真“。

　　“我...提交过加强监管的申请。“她的辩解苍白如纸。事实上那份申请写着“建议淡化处理，避免激化矛盾“，此刻正锁在政教处的保密柜里，和历年升学率报表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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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

　　“停职察看！“校长最终一锤定音，钢笔尖戳破了纸张，“这位老师严重失职，但鉴于...“他瞥了眼律师递来的纸条，“...尚无直接证据表明死亡事件与校园霸凌存在因果关系。“

　　法律顾问推了推眼镜。他今早刚收到教育局某领导的电话，对方提起正在筹建的“青少年心理干预中心“需要校企合作。落地窗外，工人们正在更换校门口的烫金大字，新赞助商的LOGO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散会时，德育处长偷偷塞给校长一张照片——教师节表彰大会上，老师正接过“最美园丁“奖状，背景里模糊的Amy被几个女生围在角落，裙子上疑似沾着颜料。

　　“材料归档吧。“校长把照片锁进保险箱，钥匙转动时发出沉重的“咔嗒“声。就像某个黄昏，器材室的门锁被轻轻扣上的声音。

　　这种现象会越来越多。

　　旧宿舍楼火灾事件发生后的半个月，兄妹两人不约而同的失眠，可能是半个月太平淡了吧。

　　深夜的房间里，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Amy侧卧在床上，手指轻轻缠绕着Bill的指尖，像在把玩一件珍贵的玩具。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却在Bill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道浅红色的痕迹——不是疼痛，而是某种隐秘的占有欲。

　　“哥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你答应过我的。“

　　Bill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她的指尖沿着他的掌纹游走。那些纹路像是一张地图，而Amy早已熟记每一条路径。

　　“还差最后一步呢。“她继续说道，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我们的父母。“

　　窗外，一阵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声响掩盖了Bill低沉的呼吸。他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深沉的、近乎期待的情绪。

　　Amy翻了个身，半撑起身子凑近他。她的长发垂落，发梢扫过Bill的锁骨，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一簇幽暗的火。

　　“就在公寓里杀死他们，或者说慢慢杀死。”

　　你会陪我去的，对吧？“她仰头看他，眼里满是期待。

　　Bill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Amy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扑进他怀里，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她在他颈窝处蹭了蹭，然后突然抬头，表情变得认真，“这周末他们都在家，我们可以......“

　　Bill打断了她：“需要准备汽油。“

　　Amy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早就想好了？“她歪着头看他，眼里满是惊喜。

　　Bill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唇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Amy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她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印下一个吻：“合作愉快，哥哥。“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房间陷入更深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中，兄妹两人相拥而眠，就像小时候在衣柜里互相取暖时那样。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无助的孩子，而是即将成为猎手的掠食者。

　　在父母的公寓内。

　　啤酒瓶砸在墙上的闷响惊醒了公共走廊的声控灯。继父的皮鞋碾过满地玻璃渣，鞋底黏着的相片碎片上还残留着Bill十八岁时的笑脸——那是他进入大学前的纪念照，现在成了地毯上的一摊彩色污渍。

　　“小杂种......“酒精混合着胃酸的味道从他牙缝里渗出来，美工刀再次划向墙上最后一张完整照片，“要不是你妈那个婊子......“刀尖狠狠戳进相框中少年眼睛的位置，塑料保护膜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厨房水槽里泡着三天前的泡面碗，腐烂的油脂味和酒精味在37平的公寓里发酵。继父摇摇晃晃地走向冰箱，却在半途被地上的威士忌瓶绊倒。膝盖重重磕在茶几角上时，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顺手抓起烟灰缸砸向早已千疮百孔的墙面——那里原本挂着全家福的位置，现在只剩四个锈迹斑斑的挂钩。

　　天花板传来规律的敲击声，像是某种病态的节拍器。继父充血的眼球向上翻动，喉间滚出含混的咒骂：“疯婆子又开始了......“

　　阁楼里，母亲赤脚站在满地的木屑中间。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亮她手中正在雕刻的人形木偶——那轮廓隐约能看出少女的曲线，但面部却被凿得模糊不清。雕刻刀在她指间翻飞，木屑像雪花般落在她沾满颜料的睡裙上。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她的歌声忽高忽低，走调得厉害。脚边散落着十几个类似的半成品，其中一个的脖颈处缠绕着真正的麻绳，勒痕里渗着暗红色的颜料。

　　墙角堆着的快递箱上贴着“XX精神病院“的标签，里面装着上周被退回的“艺术品“——评委说她的雕塑“过于具象化暴力倾向“。

　　“现在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艺术，真是可悲，哈哈哈……”

　　……

　　美工刀再次出鞘。继父开始划烂沙发上的靠垫——那是妹妹生前最喜欢的，绣着小雏菊的款式。棉絮从裂缝里涌出来时，他恍惚看见那个总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正用黑洞洞的眼睛望着他。

　　“看什么看！“酒瓶砸向幻觉，琥珀色液体顺着墙纸下缘的霉斑流淌，“要不是你哥多管闲事......“

　　阁楼的门突然开了。母亲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楼梯口，手里还握着滴颜料的雕刻刀。她歪头看着满地狼藉，突然咯咯笑起来：“你在练习吗？“染血的指甲指向被划烂的照片，“要雕得再深一点才行......“

　　继父的咒骂卡在喉咙里。他看见妻子另一只手里攥着的东西——那是个新雕的木偶，有着酷似Amy的麻花辫，但心脏位置插着真正的图钉。

　　又摔了？“母亲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甜腻。她垂着眼看他，左手握着正在雕刻的木偶，右手随意地把玩着那把裁纸刀。刀尖上还沾着新鲜的樱桃汁，红得像是刚从血管里抽出来。

　　继父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盯着她睡衣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是他去年醉酒时用烟头烫的。现在这疤痕仿佛在嘲笑他，像张咧开的嘴。

　　“你以为那些破照片能威胁我一辈子？“他猛地抓住楼梯扶手想站起来，却发现上面涂了层透明的油，手掌滑稽地滑开了。

　　母亲轻笑出声，刀尖挑起一缕自己的长发削断。发丝飘落在继父脸上，带着洗发水的茉莉香。“城西报社的王编辑，“她慢条斯理地报出一个地址，“他保险柜里有你前妻的尸检报告复印件。“雕刻刀突然指向客厅电视，“要看看你当年是怎么用高尔夫球杆打断她肋骨的吗？监控录像带在法制频道李记者手里哦。“

　　继父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记得那个飘着雪的圣诞节，前妻的血是怎样在真皮沙发上凝结成冰。当时他特意选了没有棱角的凶器，却忘了客厅的注视着。

　　“你...什么时候...“

　　“事后的第二晚。”

　　动手啊。“她突然把雕刻刀塞进他手里，抓着他的手腕抵住自己心口，“往这里捅，明天你就能在头条看见自己戴手铐的样子。“

　　刀尖刺破真丝睡衣的瞬间，继父的手开始发抖。他看见母亲眼里闪烁的疯狂，那绝不是虚张声势的人会有的眼神——这疯婆子真的准备好了同归于尽。

　　“废物。“母亲松开手，雕刻刀“当啷“一声掉在台阶上。她转身时睡裙扫过他的鼻尖，茉莉香里混着一丝防腐剂的味道。“记得把楼梯擦干净，“轻快的语气像在讨论早餐菜单，“我明天要去精神病院复诊。“

　　继父瘫坐在台阶上，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太阳穴。血从抓破的额角流进眼睛时，他恍惚看见前妻的尸体正从电视屏幕里爬出来，而母亲在阁楼上哼的歌谣，似乎渐渐变成了警笛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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