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浸透了苏墨的红衣。她靠在崩塌的祭坛残骸上,半透明化的左臂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像一尊正在融化的冰雕。三百年的等待,就为这一刻——女帝转世明姝正与时光之主在时间夹缝中决战,而她,守刀人苏墨,必须完成最后的使命。
"还撑得住吗?"
林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的银白左眼已经有一半被黑暗侵蚀,手中铜钱组成的锁链正在一根根断裂。整个帝王陵寝在时间风暴中分崩离析,盘龙柱上的龙形雕刻一条接一条地挣脱石柱,化作金光被吸入空中的时间漩涡。
苏墨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透明化的部分已经失去知觉。这本该让她恐惧,却莫名感到解脱——这条手臂承载了太多记忆,是枷锁也是见证。
"时之锚...需要帝王血脉激活..."她咬牙撑起身子,红衣下摆被碎石割裂成缕,"但没说不能由守刀人引导..."
林默猛地转头,银白左眼中的符文疯狂流转:"你疯了?没有帝王血脉的身体接触时之锚,会直接时间风化!"
苏墨看向自己透明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反正这部分...已经不算是'身体'了。"
陵寝中央,明姝正悬浮在半空,双手紧握逆时刃——或者说时之锚——与时光之主形成的黑色漩涡对抗。她身上的现代服装已经部分化为龙袍虚影,眼中流下的不是泪而是金色的时之砂。在她身后,隐约可见一个头戴帝冠的女子身影正逐渐与她重合。
苏墨知道,这是融合的关键时刻。女帝明昭华与现世明姝的灵魂正在合二为一,而时光之主正趁机入侵她们意识最薄弱的间隙。
"林队长。"苏墨突然平静地说,"你还记得守夜人的第一戒律吗?"
林默一愣,随即苦笑:"'时间如刀,不伤持刀人'。"
"错了。"苏墨的红衣在时间风暴中猎猎作响,"是'刀无正邪,唯心所向'。"
她突然冲向祭坛最高处,完全透明化的左臂迸发出刺目蓝光。林默想阻拦却为时已晚——苏墨纵身跃向明姝与时光之主交锋的核心,如同一只扑火的赤蝶。
时间在那一刻变得异常缓慢。苏墨看到自己的一生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展开:三百年前祭坛下跪接匕首的年轻暗卫统领;游走于各个历史节点寻找女帝转世的透明存在;红衣蒙眼的守关人在午夜游乐园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最讽刺的是,她看到了因果的全貌——当年女帝交给先祖苏墨的匕首里,封印的正是她自己的一部分时间。一个完美的闭环:守刀人世代守护的秘密,其实就是守护者自身存在的根源。
"陛下..."苏墨在时间湍流中伸出手,透明化的左臂开始崩解成无数光点,"臣在此世...最后一诺。"
她的手指触及时之锚的瞬间,整条左臂如水晶般碎裂,化作万千光蝶涌入匕首。这出乎意料的介入打破了平衡——时光之主的咆哮与明姝的惊呼同时响起,时之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白金色光芒。
苏墨感到自己正在消散,却奇异地平静。在意识完全模糊前,她看到两个明姝——龙袍加身的明昭华与现代装扮的明姝——终于完全融合,成为一个全新的存在;看到林默的银白左眼彻底变黑,从中射出的锁链将时光之主暂时禁锢;看到自己的光蝶手臂在时之锚周围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最后看到的,是一双手向她伸来——一双是明姝的,沾满金色时之砂;一双是林默的,缠绕着黑色时间锁链。苏墨想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发声的器官。多么有趣,她想,三百年孤独守护的尽头,竟是被两人同时拯救。
光蝶散去。
市博物馆的《永昌文物特辑》展厅内,苏澜正在整理展柜。她习惯性地用右手调整了一下左腕的琥珀手串——这是她入职第一天就在古董市场莫名看中的饰品,手串下藏着一道从小就有、医生却查不出原因的透明疤痕。
"苏主任,这幅画像真的要放在这里吗?"实习生好奇地问,"安保级别会不会太低了?"
苏澜转身,看向实习生指着的女帝画像。画中人身着龙袍,右手微抬,掌心似乎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印记。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幅画,苏澜的左腕疤痕就会微微发热。
"就放在这里。"她不自觉地用上了某种命令口吻,"这是...她的意愿。"
实习生离开后,苏澜独自站在画像前。恍惚间,她似乎看到画中女帝对她眨了眨眼。正当她怀疑自己眼花时,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下午三点,神经内科308病房。她醒了。——林医生」
苏澜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她下意识摸向琥珀手串下的疤痕,发现那里正在散发微弱热量。更奇怪的是,当她匆忙脱下白大褂准备提前下班时,更衣室的镜子里,她的倒影竟然穿着一袭残破的红衣,左臂处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动...
眨眼间,幻象消失。苏澜深吸一口气,拎起包包快步走向停车场。经过博物馆正门时,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停留了一秒才跟上步伐——那影子分明行了一个古老的跪拜礼,对象是馆内那幅女帝画像。
而在308病房,刚刚苏醒的明姝正望着窗外的阳光出神。她的右手紧握成拳,里面是护士发现她时就已经攥着的一枚残破铜钱。当房门被推开,一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红着眼眶站在门口时,明姝忽然笑了。
"苏..."她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
女子快步走到床前,琥珀手串下的透明疤痕完全显露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光彩。她握住明姝的手,两人接触的瞬间,病房的监控设备全部短暂失灵,窗外的树影静止了三秒。
当一切恢复正常,明姝发现自己的嗓音突然清晰了许多:"这次...换我守护你了。"
苏澜——或者说苏墨在这个世界的化身——微笑着点头,泪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在那滴泪水中,倒映着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位是穿着病号服的现代女性,一位是头戴帝冠的古代女帝。
而在博物馆的女帝画像上,原本空着的左手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小的龙纹匕首。保安监控录像显示,这个变化发生在下午三点零七分,恰好是308病房内两位女子双手相握的时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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