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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未寄出的信
慕雨晴站在祖父书房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叩下去。从档案馆回来后,那个疯狂的猜测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如果三十年前的真相远比剽窃更复杂呢?如果祖父和俞明远的父亲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约定?
她深吸一口气,指节轻轻敲在红木门上。
"进来。"祖父的声音比平日更加沙哑。
慕云生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本古旧的茶谱。窗外暮色渐沉,台灯的光线将他脸上的皱纹雕刻得更加深邃。看到孙女,他微微点头:"茶谱整理得如何了?"
慕雨晴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书案前,将那张从藏书阁找到的比赛评分表放在茶谱上。
祖父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老式座钟的秒针走动声。
"我和俞明远去见了杜老爷子。"慕雨晴直视祖父的眼睛,"也去了档案馆。"
慕云生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孙女:"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一种福气。"
"我需要知道真相。"慕雨晴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那场大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俞景山会指控您剽窃?"
"指控?"祖父突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慕雨晴从未见过的锐利,"谁告诉你是他指控我的?"
慕雨晴愣住了:"难道...是您指控他?"
祖父发出一声苦涩的轻笑:"事情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他走回书案,手指抚过那张泛黄的评分表,"当年的事,牵扯的不只是我和俞景山..."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谈话。周维伦站在门口,脸色异常苍白:"老爷,静心苑来电话了。俞景山先生...病情突然恶化。"
慕雨晴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祖父,却发现老人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像是悲伤,又像是某种释然。
"备车。"慕云生简短地命令道,然后转向慕雨晴,"你也一起来。"
"什么?但..."
"是时候了。"祖父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有些事情,你该亲眼看看。"
与此同时,俞明远正在静心苑疗养院的走廊上狂奔。护士的电话来得突然——父亲突发高烧,情况危急。
306号房门半掩着。俞明远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父亲躺在床上,面色潮红,胸口剧烈起伏,几位医护人员正围在床边忙碌。
"爸..."他轻声呼唤,不确定那个已经认不出他多年的老人是否能听见。
主治医师转过身:"俞先生,您父亲暂时稳定了。是肺部感染引起的发热,我们已经用了抗生素。"
俞明远点点头,目光落在父亲枕边的一本旧书上。那是《茶经》的线装本,书页间似乎夹着什么。
"我能...在这里陪他一会儿吗?"
医护人员离开后,俞明远小心地抽出那本《茶经》。一张折叠的信纸从中滑落。信封上写着"慕云生兄亲启",邮戳是十五年前的,却从未被寄出。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俞明远展开了信纸。
「云生兄:
岁月不饶人,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近日检查结果不佳,医生说我时日无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写下这封信。
三十年前那个约定,我从未后悔。只是那孩子的身世,恐怕瞒不住了。明远越来越像她,特别是那双眼睛...」
信的后半部分被水渍晕染,字迹模糊难辨。只有最后一段还清晰可读:
「...无论如何,请按我们的约定,在那孩子二十五岁生日时,把东西交给她。茶社地窖的...」
俞明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孩子"是谁?"身世"又是什么意思?父亲和慕云生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
他正要将信收好,突然注意到病床上的父亲睁开了眼睛。那双往日浑浊的眼睛此刻竟异常清明,直直地盯着他。
"爸?"俞明远屏住呼吸,"您...认得我吗?"
老人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茶社...地窖...钥匙..."
"什么钥匙?爸,您想说什么?"
俞景山的手突然抬起,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慕春...茶社...地窖...给你妹妹..."
"妹妹?"俞明远如遭雷击,"我没有妹妹!"
老人的眼神开始涣散,但手指仍死死扣着儿子的手腕:"...雨晴...照顾好..."
话音未落,那只手突然松开了。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爸!爸爸!"俞明远疯狂地按着呼叫铃,医护人员冲进房间,但他知道,那个瞬间的清醒,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礼物。
当慕雨晴和祖父赶到静心苑时,走廊上已是一片忙乱。慕云生拦住一位护士:"俞景山先生怎么样了?"
护士摇摇头:"很遗憾,刚刚过世了。家属在里面..."
慕雨晴没等她说完就冲向306病房。推开门,她看到俞明远背对着门口,肩膀僵硬地耸着,手中紧握着一张纸。
"明远..."她轻声唤道。
俞明远缓缓转身,脸上的表情让慕雨晴心头一颤——那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一种世界观崩塌后的茫然。他举起那张信纸:"我父亲...他临终前说,让我照顾好你。他叫你'雨晴'。"
慕雨晴如坠冰窟:"这...这不可能..."
"他还说,你是他女儿。"俞明远的声音机械而空洞,"我的妹妹。"
慕雨晴踉跄后退,撞上了随后赶来的祖父。老人扶住她,目光落在俞明远手中的信上,长叹一声:"他还是说出来了。"
"祖父!"慕雨晴抓住老人的手臂,"这不是真的,对吗?我父母是二十年前在采茶途中出车祸去世的,您亲口告诉我的!"
慕云生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你父母确实死于车祸。但..."他看向俞明远,"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走廊上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慕雨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她想起从小到大那些微妙的违和感——为什么祖父从不让她看父母的照片?为什么她的眉眼与慕家其他人毫无相似之处?为什么每次提起父母,茶社的老人们都会不自然地沉默?
"那我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慕云生没有立即回答。他走进病房,轻轻关上门,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三十年前那场大赛后,我和俞景山达成了一个约定。现在,是时候履行它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周维伦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手中拿着一个打开的茶叶罐:"老爷,不好了!慕小姐新研制的'雾里青'茶样被人调包了!明天就是品鉴会,如果让客人喝到这种劣质茶..."
慕云生眼神一厉:"谁干的?"
周维伦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我...我不确定。但茶罐是在储藏室发现的,那里只有经理以上级别的人有钥匙..."
俞明远突然上前一步,夺过周维伦手中的茶叶罐,深深嗅了一下:"这是最廉价的工业茶渣,掺了香精。"他锐利的目光盯住周维伦,"但你怎么一眼就认出它不对?连慕小姐自己都没发现。"
周维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我只是碰巧..."
"不对。"慕雨晴突然清醒过来,"周叔,你从来不碰新茶研发的事。为什么今天突然去检查'雾里青'样品?"
周维伦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慕云生手中的钥匙上,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恨意:"三十年...我等了三十年..."他突然转身就跑。
"拦住他!"慕云生喝道。
俞明远一个箭步冲出去,在走廊尽头抓住了周维伦。在扭打中,一个皮夹从周维伦口袋里掉出,里面的照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上,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金匙大赛"的横幅下,面容与周维伦有七分相似。
慕云生捡起照片,脸色骤变:"周维天...你是他弟弟?"
周维伦停止挣扎,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终于想起来了?我哥哥因为你们的丑闻被业界除名,最后酗酒而死!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安保人员闻声赶来,将周维伦带走。慕雨晴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各种线索疯狂旋转,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回到慕春茶社时已近午夜。祖父直接带他们去了后院一个从未对慕雨晴开放过的地窖。那把黄铜钥匙打开了锈迹斑斑的大锁。
地窖里灰尘密布,中央放着一个樟木箱子。慕云生用颤抖的手打开它,取出一叠文件和一个绣着梅花的襁褓。
"三十年前那场大赛,"老人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我和俞景山本是挚友,共同研发了新一代'春雪酿'。但大赛前夜,配方被人泄露给了评委之一——周维天,他想借此要挟我们加入他的商业计划。"
俞明远紧握拳头:"所以剽窃指控其实是..."
"周维天反咬一口,说我们偷了他的配方。"慕云生苦笑,"事情闹大后,组委会决定取消我们两人的资格,把冠军给了周维天。"
慕雨晴轻轻抚摸那个襁褓:"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赛后三个月,"祖父的眼神变得柔软,"俞景山突然带着一个女婴来找我。孩子的母亲——我的独生女慕雪——在一次登山意外中去世了。俞景山是孩子的父亲,但他妻子刚生下明远不久,家庭面临崩溃..."
俞明远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慕雨晴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慕云生摇头,"DNA检测报告在这里。你和雨晴没有血缘关系。"
"那为什么我父亲会说..."
"因为这是他和我的约定。"慕云生疲惫地解释,"为了保护雨晴的真实身世,我们编造了这个故事。真正的秘密在这里。"他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你母亲写给你的,雨晴。她嘱咐在你二十五岁生日时交给你。"
慕雨晴接过信封,看到落款处写着"永远爱你的母亲,林月华",彻底懵了:"林月华?不是慕雪?那我是..."
"明天,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谈。"祖父按住她的手,"有些真相,需要做好准备才能接受。"
回到房间后,慕雨晴久久无法入睡。凌晨三点,她轻手轻脚地来到茶社后院,却发现俞明远已经坐在石凳上,仰望着满天繁星。
"你也睡不着?"她在他身边坐下。
俞明远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将她拉入怀中。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冲破胸膛。
"我不在乎血缘不血缘。"他的声音沙哑,"这几个月,你是我唯一真正在乎的人。"
慕雨晴埋在他胸前,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普洱茶混着某种香料的味道。在这一刻,所有的谜团似乎都不再重要。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远处,一双眼睛正透过树丛注视着这一幕。那人手中握着一把与慕云生一模一样的黄铜钥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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