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监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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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列尥的指尖停在郑佳苑掌心的生命线上，生锈的伞骨零件硌着爱情线的分叉。体育馆的彩灯在雨中化作扭曲的光斑，像极了那晚实验室里爆裂的酒精灯。

记忆突然翻涌。三个月前的生物竞赛集训，李竟一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紫藤花粉。郑佳苑看着他替自己挡住飞溅的酸性试剂，灼烧的刺痛感仿佛还停留在鼻腔。此刻掌心的金属锈味与消毒水气息重叠，她忽然明白那些深夜维修的伞骨，不过是少年笨拙的自我救赎。

"器材室第三排柜子，"陈列尥突然开口，相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他收集了所有报废的伞架。"数十张照片滑过显示屏，李竟一蹲在储物柜前的背影被月光切得支离破碎，脚边散落着缠胶带的伞柄和变形弹簧。

雷声碾过云层时，郑佳苑听见医大附院心电监护仪的嗡鸣。母亲化疗那半年，苏晓塞给她的过期乘车券总带着茉莉香——和此刻陈列尥袖口沾染的气息一模一样。少年调试相机的动作顿了顿，取景框里突然出现李竟一背着苏晓跑过操场的画面，积水倒映着他们交叠的身影，像两尾游过银河的鱼。

"天气预报说凌晨有双子座流星雨。"陈列尥将伞骨零件系上红绳，金属表面还留着维修钳的咬痕，"要不要去天文社拿遗落的观测日志？"

医务室的酒精味突然漫上舌尖。郑佳苑想起上周替李竟一换药时，他肘弯处的疤痕组织像朵枯萎的紫藤花。此刻苏晓发间的茉莉香飘散在雨里，而她终于读懂那些深夜维修的伞架，不过是少年在缝合自己破碎的童年。

老式伞具店的玻璃橱窗蒙着水雾，郑佳苑的指尖划过榉木伞柄时，听见风铃撞碎雨声。陈列尥的相机挂在胸前晃荡，镜头盖沾着天文台的雨水："老板说这是最后一把油纸伞。"

檀木伞骨在暖光下泛着幽泽，郑佳苑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撕裂的黑伞。十二岁的李竟一蹲在殡仪馆台阶上，正用老虎钳固定她折断的伞架。金属摩擦声混着哀乐，成为潮湿记忆里唯一的锚点。

"其实他父亲是消防员。"陈列尥突然按下快门，取景框里是玻璃倒影中郑佳苑泛红的眼尾，"十二年前的化工厂爆炸，七把破损的救援伞..."

惊雷劈开云层时，郑佳苑看见记忆里的浓烟。李竟一胳膊上的疤痕不是烫伤，是救援现场钢筋划开的勋章。那些他偷偷修复的伞架，是穿越十二年暴雨的诺言。

雨滴砸在遮阳棚上，陈列尥的薄荷糖在舌尖迸裂。相机储存卡里存着三十七张苏晓的侧脸，却有一百零九张郑佳苑调试望远镜的剪影。少年将伞骨护身符放进檀木匣，金属与木材碰撞出奇异的共鸣："天文社要搬迁了，今夜是最后观测机会。"

郑佳苑握紧母亲化疗时的住院手环，塑料扣硌着新生出的掌纹。医大实验楼的灯光穿透雨幕，她看见李竟一背着苏晓跑过斑马线，就像当年他父亲冲进火场的姿态。那些她以为的偏爱，不过是星群照耀整片夜空时的温柔余韵。

当第一颗流星划过穹顶时，陈列尥的镜头对准了郑佳苑颤抖的睫毛。天文台顶层的蓄雨水倒映着四十光年外的星光，她终于看清那些心照不宣的秘密：苏晓藏在书包夹层的抗癌药说明书，李竟一锁在储物柜的消防员勋章，还有陈列尥相机里持续三十天的星轨记录——全部指向这个潮湿的夏夜。

"维修基金申请表。"少年递来泛黄的纸页，李竟一的字迹晕染在雨渍里，"他申请了全年检修全校雨伞。"申请日期是父亲忌日那天，盖章处还沾着紫藤花汁。

郑佳苑的眼泪砸在陈列尥的手背，比雨水更烫。远处飘来苏晓练习的小提琴曲，G弦震颤着李竟一贴在解剖室的小夜灯。那些她曾嫉妒的温暖，此刻化作银河倾泻在生锈的伞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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