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蔺子服洗漱过后就急着贴了过去，床褥已经被换过了，即便身体还很虚弱，他穿着新的白色寝衣拢住了跪坐在床铺里正在梳头的玉卿卿，身体和她贴的严丝合缝：“子服给宝珠梳头吧，可以吗？”

      他还是这么爱问她可不可以，玉卿卿将梳子递给他放在他手心，然后起身跨坐在他怀里，双手抱着她的颈，藕臂从丝制的雪色寝衣里探出来，单薄的肩背露出了一些：“那子服来梳吧，我怕子服冷呢，给子服暖暖身。”她没说假话，蔺子服身上都是淡淡的凉意。

      蔺子服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干哑又温和的声音传进她耳中：“宝珠待子服最好了，可惜子服命薄，恐怕不能护宝珠一世周全。”他哽涩的又搂紧了她一些：“闻相有治国之才，待我离去，他若坐这帝位，应当会纳你入宫，你还是做你的中宫皇后，宝珠别怕，若他待你不好，你就去寻段大人，我看的出段大人对你是真心爱护，也有些手段，不至于会被闻相轻易威胁，你若随他而去也可安稳一生。”他想的那么周全，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为她的以后做打算，玉卿卿认真的听着，抬起头轻轻的啄吻他的颈和喉结。

      蔺子服低哑的轻笑：“一直都是子服听宝珠的，宝珠最后可要听子服一回，莫要逗子服笑了，吻的我好痒。”

      玉卿卿又啄了啄他的嘴唇，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子服就这样把我送给他人吗？”

      蔺子服萎靡不振，无奈的轻蹙着眉，大手温柔的抚摸她的长发：“子服要死了，子服只想让宝珠以后过的开心一些，自在一些。”

      玉卿卿奇怪的看着他：“那子服做皇帝可开心吗？在宫里可自在吗？为何不问问宝珠想要什么？而是像别人强加给子服你不想要的命运一样强加给宝珠那些不想要的命运？”

      蔺子服呆愣住了，替她梳发的手顿住，是啊，他也不想做皇帝，他只想做个普通公子哥去琴棋书画，美人在怀，夫妻伉俪情深，儿孙满堂，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可他的命本就是债，他活着就是为了去还债的，等着债主来取他性命的那一刻，他才算是完成了使命不是吗？

      但是他做不出逼迫玉卿卿的事，或许她说的是对的，人活着不该顾虑那么多，像她这样的人，或许陪着他才是真正的画地为牢受尽苦楚，他无力的放下了手，颓然的低下了头，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

      玉卿卿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她知道蔺子服有他根深蒂固的意念，她短时间恐怕改变不了他的观念了，他太善良了，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是这世界的规定，没有谁的命天生生下来就是为了去死的，她看着外面接近黄昏的天光柔声沉吟：“现在夜月应该知道我离开了，最迟三日，他一定会带兵来围攻你，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死，所以我问你，子服。”她捧起他的脸和自己平视：“你想不想彻底好起来？”

      蔺子服看着她的眼睛片刻，苦笑摇了摇头：“不了，宝珠，我累了，子服已经不愿意再背负那些了，闻相对皇室的仇恨，朝廷的纷争，天下大任，子服都不想再背负了，子服只想在最后的日子，有宝珠陪在身边，可以吗。”

      玉卿卿看着他哀伤又恬淡温和的眼睛，这个人还真是一辈子都做不出那些狠心冷血的事，罢了，陪他一场吧。

      闻夜月回来发现玉卿卿不在房内，房间里只有规正坐着的廖锦，闻夜月问他：“宝珠在哪里？”这很反常，宝珠每日都会等他回来一起用饭，他内心莫名有种恐慌感。

      廖锦平静的看着他：“我把她送走了。”

      闻夜月睁大了眼睛目光阴鸷两步冲过去一把抓起廖锦的衣领，喉咙里好像有野兽在嘶吼：“送去哪儿了？”

      廖锦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就算瞒着她，她迟早也会知道的，她很聪明的。”

      闻夜月一拳打在廖锦脸上，目眦欲裂：“谁让你自作主张？你怎么敢？”

      廖锦后退了好几步堪堪稳住身体，尝到嘴里的腥甜，舌头舔了舔口腔破损的地方，指尖摸了摸嘴角的血迹吊儿郎当的笑：“那又怎么样，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以为你瞒着她可以困的了她一时还可以困的了她一世吗？”

      闻夜月握紧了拳头很想再给他一拳，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和廖锦说一句废话了，他阴冷的目光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闻夜月立刻集结了兵马，段誉发现了不对劲，赶忙去找到闻夜月，他急步走进军帐疑惑的问他：“蔺子服那边不是还没有动作吗？不是商量好的等蔺子服先出兵我们再擒贼擒王夹击蔺子服主帐的吗？”

      闻夜月冷冽的目光看着他嘴角带着嘲笑的意味：“你还在那儿做梦呢，荣宝珠那个蠢货跑了！怎么现在你还要等吗？”

      段誉瞳孔骤缩眉头紧蹙：“她自己跑不掉，是谁干的？”

      闻夜月无视他：“你侄女蠢你也蠢，除了廖锦还有谁，他亲自送去的。”

      段誉冷冷的看着他：“你是为了报仇才要杀蔺子服的对吧？”

      的确，一开始闻夜月只想报仇，杀了最后一个仇人，他就可以解开心结祭奠天上他家人数十人的亡灵，告诉他们这十多年来他没有忘记这仇恨，可是如今，他还想把玉卿卿带回来，因为报仇之后他要娶她，让她做自己的女人，让她一直待在自己的视线之下，让她平安快乐的和自己度过一生，夜月印宝珠，他们最相配。

      他直视段誉的眼睛：“对，我是为了报仇要杀他。”

      段誉又问：“那若是他挟持了宝珠，让宝珠置于险境，你当如何。”他死死盯着他近乎逼问的语气。

      闻夜月沉默了，他不知道，血仇要报，是他十几年快二十年的以来的坚持，支撑他活到现在，玉卿卿很重要，是他往后余生空白茫然残缺的填补，是他的信仰，是他的新生，如果爱和恨交缠，他不知道要选择什么，选了玉卿卿就相当于推翻了他二十年的努力和执着，对不起他父母亲人的在天之灵，可选择了仇恨他也不能弃玉卿卿而不顾。

      他沉着冷静：“我会尽量保全她，也会报我的仇。”

      段誉失望的看着他，摇着头后退：“你会后悔的。”他转身要走出去，又停了下来没有转身：“我的人都留给你，不能帮你一起报仇了，我要去找宝珠，我怕她一个人害怕。”

      段誉离开了，只身骑了一匹马直奔蔺子服的驻扎阵地，他知道此去恐怕是有去无回了，他是叛贼，是反臣，他死有余辜，但是即便是被抓，他也要亲眼看到她安全，否则即便他死，也死不瞑目。

      果然在半路就被一队人马包围了，为首的人怒斥：“此乃朝廷叛逆段誉，欺君罔上，即刻抓捕，交给陛下处置！”几个士兵听命将他捆住，带回了军营里。

      他被捆住关在一处军帐里，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门口的两个看守，他席地而坐，等待着蔺子服见他，他希望蔺子服早点知道他被抓住了，这样就可以早点见玉卿卿一面，即便可能见完这一面他恐怕面临的就是枭首的结局也无所谓了，能看到她平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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