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压在身后的时侯,我有些恍惚,秩序森然的办公楼里,只有我趴在沙发上挨打。身后肿痛,还要提防时不时扇下来的戒尺,我怕得发抖。透过落地窗往下看,人群渺小得像蚂蚁。
事情还要从那次面试说起。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义父推荐我来本省排名第一的媒体公司,因为实习期写出过一篇100W+曝光的公众号文章,又有名校海归背景,所以前几轮面试都异常顺利。本以为能一路晋级。没想到,第三轮面试,看见了他。谭定一,我那只相处过半年的亲生父亲。
几年未见,我还是怕他。冷汗从身后冒出来,手脚瞬间发冷,坐在椅子上,总会想起他以前打完我再让我坐下写作业,压着身后发痛。
他坐在面试官旁边,西装革履一言不发,还是那样目光如炬。他只是静静看着手里的简历,时不时抛出几个关键性问题,锋利的剖析出每个人的优劣势。说话的时候抬头看向面试者,目光紧锁在那人身上,像一把刀子。那眼神,记忆里从未柔软过。
“先做个自我介绍。”面试官开口道。
我心慌得不行,,一桌之隔,我手心满是汗液。脸不知何时变烫,我眼神闪躲,不敢往他那边看。
“我..我叫谭漓...我,大学毕业于.....”义父教我的自我介绍顺序,现下忘得一干二净,“我实习的时候....写了一篇文章....我。”
他皱起眉,视线从手里的纸张转到面试官那边,面试官感受到他的不满,主动替我解释道:“谭总,她应该是紧张了,之前两轮面试她表现很好的,要不然留不到第三轮,您看到的这篇文章就是她写的。”
他略微收起不满,道:“你问她吧。”
面试官没问什么犀利的问题,但我我脸上发烫,心慌慌,越紧张就越说不好。余光看见他望向我,我满头大汗,一句话磕磕绊绊说不完,体温都高了几度。
我知道,这次面试多半是黄了。
走的时候hr张小姐拉着我的手不停数落,说我怎么前几轮发挥那么好,关键时刻掉链子。今天是谭总第一次参与面试,我要是表现好了薪资谈高一点都不是问题,关键我现在这个表现,估计留下都悬。不过她还是很欣赏我,会跟他们主管再做做工作,尽量把我留下来。
我还是谢绝她的好意,我确实急需一份工作,但我没想到这家公司是他的,早知道这样,我都不会来面试。心情低落之际,我去他们员工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洗干净脸上的汗渍。这边洗手池上的纸巾用完了,着急寻找时,一双手递给我一张,带着凌冽的松香。我边擦脸边说声谢谢,恍惚间看见面前的男人穿着打理干净的牛津皮鞋和修身西裤,再往上是整齐的米白西装,隐约透出他强壮的胸肌和手臂肌肉。
“自我介绍都说不清楚,不适合来我的公司,”对面那人开口道,“不是会哗众取宠,就有资格来这里工作。”
突来的羞辱,我气上心头,抬头刚想骂人,却发现是他。他还是那样,一句话就能戳中我的死穴。
他不是应该在面试吗?
“你!”我眼圈发红,声音都有些哽咽,打起精神开口:“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看见,我的能力。我....”
“爸爸....”一个甜美的女声从我身后响起,那人绕过我,走近他面前说:“你答应我今天去看妈妈的,我们快走吧。”
她卷发长长的披到腰间,浅蓝色粗花呢套装显得她皮肤白皙,长腿搭上一双格纹侧空高跟鞋,一副千金大小姐打扮。
反观我,白衬衫洗过很多次领口已经有些泛黄,维持整齐都勉强。西装外套去年实习穿过很久,手肘处是熨不平的折痕,牛仔裤有些囫囵,鞋子是几年前打折买的,褶皱间有些掉皮,还好是深色,不明显。
有时我也是羡慕武露文的,在宠爱中长大。
我转身不声不响走出门,慷慨激昂的演讲被打断,心里的皮球泄了气。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失败品。
武露文才是他培养的优秀接班人。
接到HR电话是在当天晚上九点,我惊叹于她上班时长的时候,她告诉我,董事长愿意给我一个工作机会,进广告部门第三小组,实习期半年。我本想硬气拒绝,但是看了看银行卡里的余额,房东催房租的信息,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
该向现实低头吗?
可我还是拒绝了,再见他,往事浮上心头,工作而已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含着泪打开尾巴,这个我用了五年的写作软件,里面记录我这五年的点滴,还交了一个好朋友,我叫他义父。他比我年长一些,算下来比谭定一还大,也是文字工作者。我总能从他的字里行间体会人生百态。我这五年发生的事,几乎都会和他说,他有时是我的互联网嘴替,有时是我的互联网义父。总之,人生问题找杨寒。
我:义父,你让我去的公司是谭定一的,你早说啊!
杨寒:别激动,我知道谭定一还挺牛的,本市近几年的杰出企业家,我们媒体行业几个大奖,都是他们公司拿的,去他那上班,你再找工作简历都能写漂亮一些。不过你也不能小瞧义父,义父可是他们的特约顾问呢。
我:哎呀跟你说不清楚!你是猪队友!
气死,我想骂他,结果他还夸他。不过这事怪我,在尾巴我用的是网名柯尼卡,他一直以为我姓柯。
杨寒:怎么了小柯同学?你没过?
我:没,过了,但我不想去。
杨寒:??为什么?
我:我爸也在那家公司。
杨寒:什么?你那个不负责任,把你丢在国外几年不管不顾的亲爹?他是什么岗位,你放心,高管我都能揍,义父帮你教训他!
我笑出声,正激情打字的时候hr姐姐又给我打电话,犹豫一秒,我还是接了。
“喂。”
厚重沉稳的男声,是他。周围空气瞬间凝固。
“喂…”
“你不是要给我看给你的能力吗?放弃了?”
他是懂怎么戳我肺管子的。
“怎么会!”
“那就好,广告部是我们公司历年转正率最低的,我对你要求也不高,先看看你能不能转正,要不然就别谈能力。你敢来吗?”
我头脑一热,什么叫对我要求也不高?我偏要做给他看,不仅转正 我还要做到最好。
“有什么不敢的,什么时候入职?”
“张莉会给你发offer。”
电话挂断后,网络恢复,看见义父发的消息
杨寒:怎么样,他什么岗位?
我:……说来话长,我收到offer了,还是去他们公司。
杨寒:去也行,你爸是什么岗位,跟你在一个部门吗?要是不在你们估计都不会经常见到的。
我:不知道,反正面试看到他了。
我不会向网友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不管有多信任他。
杨寒:你也不用紧张,你可以先干一年再说,多做几个项目把简历丰富起来。不想干了再跳槽选择都会多一些。
我:好吧义父,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转正……
杨寒:转正有什么难的!支楞起来!
刚来他们公司的那几天,从没见过他,也是,我这样的小员工,怎么可能时刻见到大BOSS。广告部门确实忙,我一开始是一个基层编辑,但是义父说过,想要赚得多就要往核心岗位靠。大编辑只有一个是从业二十年的定海神针,在公司想当他徒弟的人要从我们18楼的办公室排到一楼电梯间,这条路pass。摄影师拍摄产品和文章插图,需要技术,但是天花板低,拿的死工资,也pass。商务直面甲方爸爸,在产品与编辑间斡旋,但是不懂编辑,只懂产品。能谈到大客户,或者有客户续约,就能拿高额提成。一般他们身边会配一个编辑,帮他实现客户的要求。这条路,可以试试。我只需要搞定一个商务,再安心跟着他学习,看他怎么搞定客户,满足他所有在编辑看来离谱,在客户看来正常的需求。
这个过程中我既要会一点产品拍摄,又要懂得海报设计,还要会写植入于无形的软广广告。一开始是很难,但是没有钱才会更难,所以我天天加班,十点走都是早的,经常十一二点下班,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黑着眼圈再去改第十一版方案给甲方。黄天不负有心人,搞定一个小客户,第二个月的奖金,已经到四位数了。虽然实习生不配分奖金,但是好歹看见了希望,留下来,赚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转正那天,HR说从没见过我这么拼的海归,在一众实习生里脱颖而出,定岗是需要管理层确定的,她带我去和我们部门的总经理谈。
我有些忐忑,会被分到哪个岗位呢?我还是想做商务,赚的够多。我只想要钱,别的无所谓。
后来事情就发生了,我怎么也想不到,广告部是他的直属部门,没有人和我说过。原来我的领导们常去的22楼办公室,是他的地方。
“董事长,她就是谭漓,我们这一期转正的实习生。”HR带着尊敬和小心翼翼,跟和我们说话时的轻松不一样。
我站在他面前,后背发凉,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清。想好的谈判说辞,现在也忘了个干净。
直到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接过她手里蓝色塑料的文件夹,他们才结束对话。
HR安静离开,顺手带上门。
“坐这。”他指向他面前的位置。
我强行镇定,告诉自己没事的,例行公事而已。
“想去哪个部门。”他低头看合同,手指翻动,并未看我。看起来,只是完成他日常工作的一项。
唉,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有些自作多情,他并不在乎我。而我,还因为见他,紧张了半天。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员工。他的女儿,是武露文,是他蜜罐里养大的孩子。
我又算什么呢。
“商务。”我低头,眼前是他笔记本的背面。
“你有文案功底,也有创造力,不想再提升自己的能力吗?商务,只要综合能力,对你个人的提升可没有帮助。”他合上文件夹,看向我,像看他的任何一个员工那样:“我准备开一个新项目,做古城镇方面的内容,你想去吗?”
“赚得多吗?”我不想跟他虚与委蛇,直接问了。
“前期是正常薪资,后期项目盈利你们会有分成。”他有些惊讶,一闪而过。
“我想去商务部。”
“为什么?”
他大概第一次被员工拒绝。
“赚得多。”
“这么缺钱?”他站起来,往桌子外面走。
我低头,回避他的目光。
“是。”怎么不缺呢,当年出国,卡里只有他给的几万零花钱。学费都不够,要不是当时义父教我做外贸,赚差价,我肯定饿死在国外了。
想起来,他都对我比他好。至少我需要的时候,他都在陪着我。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忽然走到我身边,手掌搭在我肩上。
我吓一哆嗦,迅速转动肩膀,让他手放下去。
他刚刚不是还在说正事吗?
“还敢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嗯?”他骤然捏住我的下巴,命我看向他。
我抓住他的手腕,奈何他力气比我大,我根本不能让他放手。
“可你也默认了!”我看着他,咆哮道。
“默认?”他力气更大了,捏的我发痛,“我后面打给你,根本就打不通,也找不到你。我让你报哥大,你偷偷报纽大。你把我瞒得很好嘛。”
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真的有些生气。
“这些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也不想我留在你身边,不是吗?我去哪,只要不在你眼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不是也从没拿我当女儿吗?”我咆哮道,这几年的委屈,我都想说出来。
可他似乎不觉得我委屈。
他拎起我,把我丢到沙发上,让我跪在椅背前。
接着,身后一凉,我明白那种难堪和疼痛,又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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