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身睡在床上,眼泪打湿枕巾,思绪却总是飘回几年前。
高中上学的时候。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是我爸爸。现在我都叫不出口的爸爸。
那时候远远的,看着他接武露文放学。我也会走在她附近,祈祷他看我一眼。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我。
也是,一个私生女,他人生的污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其实也有接我放学过,只是从那次后,我就没有去学校了。
那时候,武露文忽然知道我的存在,我们不在一个班,她还是有意无意过来看看我。后来,就不是看看了。她让她的几个小跟班,把我带到学校后面,对我拳打脚踢。我回家告诉外公外婆,他们来学校替我主持公道。当天下午,他就过来接我。
那时候我穿着校服外套,看见他的车停在校门口,可是左右也没看见武露文。我往旁边走,只想早点回家。谁知道,他是来找我的。
他把我带上车,让我挨着他坐,一手压在我肩上。那时候在他怀里,我一点都没觉得冷。我安静的靠着他,假装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我当时只想,他多抱我一会儿。
现在回看那段时光,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光,打醒糊涂的我,怎么没早点看清他。
他罕见的,带我去商场,给我买了几套衣服。他司机双手都拿满了,他还要继续买。
然后带我去一家茶餐厅吃饭。
他坐在那,边打电话边盛粥。我在他旁边有些局促,直到他把粥递给我,我才知道他是给我盛的。
我犹豫着,告诉他我不想喝。
他没挂电话,电话那头好像是武露文。他温声细语的哄她,让她好好在家学习,他很快就回家陪她。
我当时根本就吃不下,这碗会让我过敏的粥。可是他打电话的间隙,小声对我说:“吃啊。”
还罕见的笑了笑。
所以我吃完了。
最后,所有温情都结束在他递给我的那张纸里。
“签和解协议,我会送你出国读书。”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那张纸,我知道,接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放下纸,过来抱我:“听话,爸爸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所以我还是签了。
也许他没有多么爱我,但是抱我那一刻,还是有感情的吧。
然后他就带我去他在外面租的房子,我一个人在那住了很久很久,他隔段时间会来看我。还给我安排了补习老师,给我看很多国外的学校,但是他想让我去的那个,他也已经定好。他老是这样,明明选好了还是给别人看备选项。
“谭漓,”外面的女人推开门打断我的思绪,大概五十左右的样子,穿着干净简单的针织长袖,满脸笑意,她说话莫名亲切:“谭总让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听见他,我就不高兴了,但也不好为难这个阿姨,就说:“我减肥,不吃,你做你们的就好。”
她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没说什么,合上门就走了。
几分钟后,门还是被打开,我听见床头柜上被放了什么,我缩在床上,等她走。
她就一直站在那。
“起来喝药。”沉稳的男声,是他。
我颤栗,没想过是他。
我转过去,拒绝道:“苦。”
他坐到我旁边,把碗递到我面前,药汁发黑:“加了甜菊叶,不苦。”
见我半天没动静,他又说:“医生给你开的中药,养胃的。”
床头暖灯下,他面容都变得温柔随和,安静坐在那,看着自己的孩子。就像无数个夜晚,我心里想要的父亲那般。
但今天,我只觉得反胃。
我端起碗吹了吹,中药特殊的苦涩味道还是将我淹没。恍惚间想起那碗粥,热烫,粘稠。鼻头不由得发酸,我不想喝,不想要这一切,我手一挥——
啪!随着药液泼洒,碗碎在地上。
他终于要发火了,维持不住这幅随和假面。
“你到底要怎么样?”他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床上。
“哈哈哈,”我突兀的冷笑出来,嘲讽道:“装不下去了,想打我是吗?”
他手上力度加重,我被按的更深,“讨打是吧,我成全你。”
还没回过味,就被拎起来,放在他腿上。
“你放开我!”我忽然反应过来,他要像打小孩子一样打我。
他不听,反而把我的双手反剪在腰后,掀开衣服。
我听见衣物窸窣声,接着,身后暴露在空气里。
脸红得发烫。
“别碰我!”我几乎是怒吼。
啪!他的巴掌裹着风打下来,震碎我的呼喊。
打在原来的伤处,疼痛蔓延开,我强忍泪水,但眼泪还是掉落在床单上。
他今天对我所有的温柔,都破碎在这一巴掌里。
他确实不在乎我,也不管我身上有没有伤,生气了都一样对我动手。
这才是他,这才是我记忆里的他。
他沉默了良久。
我身体僵直,等他巴掌落下再结束。
“哭什么?”他忽然问我,手掌轻轻放在我脑后。
突如其来的问候,我紧绷的神经一下断开,不知道怎么回答,怕开口的鼻音会露怯。
他放开我,我撑起来想钻进被子里。
他不许,楼住我的上身,紧紧抱在他怀里,同时低呵道:“别动。”
这才对嘛,他怎么可能忽然温柔。
身后还光着,我根本不好意思回头,只好把头埋进他怀里。
他像是安慰般,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侧身去抽屉里拿东西,我被挤在他怀里,眼前是无尽的黑,和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接着,伤处凉凉的,成片抹开。时间仿佛变得漫长,明明只是几个短暂的动作,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伤,我已经不记得痛,只记得他指尖温热。
“有硬块要揉开,你忍着点,别乱动。”他在我耳边叮嘱,气息搔得我耳尖发痒。
他手掌翻动,确实有些闷痛,我忍不住在他怀里乱动。他也不恼,由着我动弹,时不时摸摸我的头发。
他很奇怪,一下凶一下不凶的,我不知道他要干嘛。看看时间,也已经五六点了,以前这个时候,他都准备回家,和武露文她们吃饭。
我忽然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去哪?”他手不曾停下。
“回家呀。”说出来,我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
“这里不就是我家吗。”他平铺直叙,没有丝毫意外。
“你不去陪武露文她们吃饭吗?”失落的语气,把我都吓了一跳。
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他们才是一家人。
“原来今天和我闹脾气,是因为她们。”他手顿了顿,然后平静的,拆穿我。
“当然不是!”我矢口否认。
“她在疗养院,她妈妈在看守所。”
“她们……怎么了?”我愣住,当初决定出国,有一半是因为她们。
“武安被人举报职务侵占,估计要坐一辈子牢,武露文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他淡淡的说出来,好像讲的是别人的事。
我倒是有些不可思议:“谁,谁举报她?”
她们家在本地财大气粗,她爸爸武志华掌握本市大大小小的媒体电台,谁敢得罪她们?
但这也算是,替我报仇了。
“我。”他松开我,把我放到床上,漆黑的眼眸看不清情绪。
“为什么?”我心里有畅快,但随之而来的,也有对他的恐惧。
和他生活二十年的女人,他都能平静的,对付她。
“因为多年以前,她们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人。”他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夕阳下,我却感受不到温暖。
我怔怔转过头,浑身被寒气包裹,心脏急促的,跳动很快。
那个重要的人,会是我吗?
“可她们毕竟,是你的妻子和孩子。”我声音颤抖,他在门口缓慢转身。
“是吗?”他抬头讥笑,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自由。
那种不被桎梏的自由。
他说完转身走进黑暗里,步伐顿了顿,又回头对我说:“我心里的妻子,只有你妈妈,我的孩子,也只有你。”
我看不懂了,真的不懂了。
记忆中他对武露文一向比我好,他的空余时间大半是给她的。那时候他几周来见我一次,每次都会给她打电话,他温声细语的哄她,听得我心里不是滋味。
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错,他都会替她解决。哪怕她欺负我,我伤痕累累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关心的,也只有她。
可现在......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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