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缚千劫

直升机穿透雨幕降落在前线临时营地时，裴司礼的掌心已经被战术手套磨得发疼。三天的持续作战让队员们眼窝深陷，战壕里散落着弹壳与染血的绷带，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毒枭新部署的地下军火库。

"无人机侦查到西侧暗哨有换岗空隙。"

裴司礼将战术地图摊在膝盖上，雨水顺着头盔边缘滴落在标注着骷髅头的坐标上。

"凌晨三点，我们......"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打断，远处山体腾起蘑菇云，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他看见通讯兵脖颈喷射出的血柱。

"分散突围！"

裴司礼扯掉被弹片划破的通讯器，拽着身旁的新兵滚进弹坑。刺鼻的硝烟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头顶的夜空被照明弹照得惨白，密密麻麻的子弹像死神的镰刀掠过草地。他摸到腰间仅剩的两枚手雷，忽然想起出发前文祺塞进行囊的牛肉干。

当他们终于接近军火库时，毒枭的援军从四面八方涌来。裴司礼的右腿被流弹击中，跪在泥泞里扣动扳机，眼前却突然炸开刺眼的白光。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有人用暗语嘶吼着撤退，而自己正坠入无尽的黑暗。

醒来时，裴司礼发现自己被锁在潮湿的地窖里。锈迹斑斑的铁链缠住脚踝，头顶的铁窗透进细碎月光。毒枭首领把玩着他的军牌，皮靴碾过他骨折的手指。

"文祺的宝贝弟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剧痛中，裴司礼咬破舌尖，将藏在臼齿后的氰化物胶囊吐进掌心。

然而，就在他准备服毒自尽时，地窖突然传来剧烈爆炸声。裴司礼趁机撞开腐朽的木门，却在逃跑途中被流弹击中背部。他跌跌撞撞冲进暴雨中的山林，腕间的红绳在荆棘中被刮得破烂不堪，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与枪声。

当体力彻底透支的那一刻，裴司礼蜷缩在断崖边的洞穴里。他摸出湿透的牛肉干包装纸，借着闪电的光，勉强看清上面模糊的字迹——那是文祺写的"平安归来"。雨水混着血水流进嘴里，他望着漆黑的夜空，终于失去了意识，只留那枚刻着编号的军牌，静静地躺在沾满泥浆的草丛中。

逄志泽的瞳孔在闪电亮起的刹那剧烈收缩，手中的相机“啪嗒”坠地。蜷缩在墙角的人浑身裹着结痂的血痂，破军装下露出的皮肤布满溃烂的伤口，唯有那根褪色红绳固执地缠绕在肿胀的腕间，绳结处还依稀可见裴司礼当初用牙咬出的齿痕。

“阿礼？”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逄志泽踉跄着扑过去，却在触及对方肩膀时骤然停住——那人脖颈处蜿蜒的铁链与墙壁锈锁相连，每动一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蜷缩的身影猛地颤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恐惧，直到逄志泽颤抖着摸出贴身收藏的旧照片，泛黄的画面里三人正骑着马驰骋草原。

“是我，阿泽。”

他将照片贴在对方眼前，指腹擦过少年凹陷的脸颊，摸到一道新添的狰狞伤疤。裴司礼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逄志泽这才发现他右耳只剩半片焦黑的耳垂。木屋外的暴雨越发肆虐，而怀中的人终于眨动睫毛，干涸的嘴唇翕动。

“阿泽......哥......”

连夜的直升机救援中，军医从裴司礼胃里取出半枚锈蚀的氰化物胶囊。文祺接到消息时正在边境线布满弹孔的瞭望塔，他握着对讲机的手突然发抖，膝盖旧伤瞬间抽痛得几乎跪地。等他赶到医院，监护仪的绿光映照着病床上不成人形的弟弟——裴司礼的左腿因感染严重被截肢，脊柱处深深嵌着未取出的弹片。

“我在。”

文祺紧紧攥住裴司礼缠着绷带的手，腕间红绳与对方残破的那根轻轻触碰。昏迷中的裴司礼突然呜咽，呓语着“地窖”“铁链”，逄志泽转身将病房温度调高，把裴司礼曾经最爱的山茶花毛毯仔细掖好。

窗外惊雷炸响，他们终于知道，那枚染血的军牌不过是毒枭设下的陷阱，而真正的地狱，裴司礼已经独自走过了整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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