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上新生

晨光刺破窗帘的缝隙，裴司礼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再次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机械假肢与病床栏杆碰撞出清脆声响，这陌生的触感让他呼吸骤然急促。文祺立刻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病号服传来。

“是在医院，安全了。”

逄志泽将温热的山茶花茶递到他唇边，瓷杯边缘沾着裴司礼咬出的齿痕。记忆突然闪回地窖里的铁皮碗，毒枭用它盛着馊掉的残羹砸在他脸上。裴司礼下意识别过脸，茶水顺着嘴角滑落，在床单晕开深色痕迹。

“看看这个。”逄志泽打开平板电脑，卫星地图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红点，“这两年我们循着你留下的线索，捣毁了七座制毒窝点。”

画面切换到视频档案，某个废弃矿洞里，特警举着的物证袋里，赫然躺着裴司礼用指甲刻满标记的碎瓷片。

文祺从口袋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块残缺的玉佩——正是当年裴司礼送他的那块。

“那个少年带着它来投靠我们时，玉佩缺口还沾着你的血。”他声音发哽，将玉佩轻轻按在裴司礼心口，“你从来不是孤军奋战。”

裴司礼的手指抚过玉佩粗糙的断面，突然摸到内侧刻着的小字。泪水模糊视线，他辨认出歪歪扭扭的“等”字，那是自己被带走前刻下的承诺。监护仪的滴答声里，逄志泽解开衬衫纽扣，心口狰狞的疤痕蜿蜒如蛇。

“你失踪后我带队强攻，这是替你挨的子弹。”

窗外传来军号声，裴司礼望向挂在床头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文祺和逄志泽一左一右握住他的手，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盾牌的形状。

“下次换我守夜。”

裴司礼握紧那截重生的红绳，指腹摩挲着绳结上新添的纹路——那是文祺用军用匕首细细刻上的，草原骏马的轮廓。

康复训练室里，裴司礼的机械假肢重重砸在地面，金属与地板碰撞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防滑垫上，他咬着牙尝试单腿深蹲，却在即将完成动作时轰然倒地。文祺冲上前想要搀扶，却被逄志泽伸手拦住。

"让他自己来。"逄志泽蹲下身，目光与裴司礼平视，"还记得地窖墙上刻的马吗？真正的骑手，是从摔落中学会驾驭烈马的。"

裴司礼抹了把脸上的汗，伸手抓住康复器械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当他终于颤巍巍地重新站起时，训练室的落地镜里，映出文祺悄悄擦拭眼角的动作。

深夜的病房，裴司礼被噩梦惊醒。

黑暗中，他下意识摸索腰间的配枪，却只触到冰凉的床单。颤抖的手指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直到一盏暖黄的夜灯亮起。逄志泽端着温热的蜂蜜水坐在床边，山茶花的香气混着药味弥漫开来。

"听，窗外的雨声。"他将裴司礼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的跳动，和你是同频的。"

三个月后，草原的风裹挟着青草香掠过军靴。裴司礼坐在特制的马鞍上，机械假肢稳稳卡住马镫。文祺骑着黑马并肩而行，腕间红绳与裴司礼新系的那条在风中缠绕。逄志泽手持摄像机落在队尾，镜头里，两个身影逐渐与记忆中那个策马奔腾的少年重叠。

"驾！"

裴司礼轻喝一声，枣红马扬起前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他听见自己久违的笑声混着马蹄声回荡在草原。

当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裴司礼突然勒住缰绳，伸手触摸文祺肩头的旧伤，又转向逄志泽心口的疤痕。

"这次换我来守护你们的背面。"

暮色渐浓时，篝火在河畔燃起。裴司礼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八个碎瓷片——那是他在地窖里刻下的希望。文祺和逄志泽将瓷片拼在篝火旁的石板上，火光跳跃间，完整的骏马图案仿佛要跃出地面。远处传来牧民的马头琴声，裴司礼靠在两人中间，望着银河下的草原，终于露出了两年来第一个没有阴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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