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坠落感骤然消失，后背撞上某种凝胶状物质。我陷在缓冲层里，右手结晶不受控制地刺入地面，蓝光顺着菌丝状纹路爬上弧形穹顶。整个空间亮起来的瞬间，七个休眠舱的轮廓从黑暗中浮现，舱体表面的∞符号像被点燃的导火索，一个接一个亮起猩红的光。

最近的舱体突然发出液压释放的嘶响，有机玻璃罩向两侧滑开。

"别碰控制台！"

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来，全息影像在舱体间闪烁不定。她的白大褂下摆缺了一大块，像是被什么啃噬过，左眼位置不断有数据流溃散。

右手突然传来剧痛——结晶反向扭曲成接口形状，猛地扎进控制面板。穹顶投影炸开无数画面：婴儿啼哭的产房、七个培养舱的编号过程、母亲把注射器刺进某个女孩后颈......每段记忆被抽走的瞬间，太阳穴就像被电钻贯穿。

"防火墙需要活体载体。"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影像突然被00号舱射出的金线切成碎片，"她们......都是你的......"

06号舱突然爆裂，半结晶化的躯体爬出来。她校服上还别着林小鱼的干扰校牌，但整条左臂已经变成数据流凝聚的刺状物。

"记忆抽取进度47%......"机械女声响起时，六个镜像体同时转向控制台。她们移动时带起金色雾霭，皮肤下浮动的编码和我右手结晶的纹路完美吻合。

00号舱的液体突然沸腾，婴儿标本浮到舱口。她胸口嵌着的芯片正在融化，变成与我右手接口匹配的形态。

"验证最终权限。"

婴儿睁开眼睛的刹那，所有投影画面都倒映在她由基因编码组成的瞳孔里。母亲车祸当天的医疗记录从芯片涌出，金色螺旋缠绕住我的手腕。静脉立刻浮现出相同的编码，像是无数蚂蚁在皮肤下爬行。

06号镜像体突然扑来，结晶刺距离咽喉只剩三厘米时，00号舱的液体突然喷射成网。淡金色丝线粘住她的四肢，像提线木偶般将她吊空。

"防火墙协议启动。"

机械音未落，06号的躯体开始极速数据化。她张着嘴，发出的却是林小鱼的声音："她们用我们当锁......"残存的右手突然刺入自己胸口，挖出核桃大小的发光体掷向我，"......钥匙孔在气象站......"

发光体撞上右手的瞬间，控制室突然倾斜。母亲被切碎的影像重新聚合，这次她怀里抱着两个婴儿，手术台上散落着刻有∞符号的芯片。

"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记忆熔炉要坍缩了——"

右手结晶突然暴长，尖锐的顶端刺入主控台核心。七个休眠舱一个接一个爆裂，基因编码碎片在空气中组成不断旋转的密码环。00号舱的婴儿标本发出啼哭，那声音直接震裂了有机玻璃罩。

"自毁程序已触发。倒计时240分钟。"

墙壁开始渗出蓝色液体，所有投影画面都扭曲成母亲撕扯自己头发的模样。她的影像突然掐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抠进那些浮动的编码："你才是原版......00号是......"

话没说完，00号舱射出的金线就勒断了她的脖子。婴儿标本飘到舱口，裂开的胸腔里露出气象站的立体投影。

06号镜像体完全结晶化的前一刻，突然撞向控制面板。防护罩应声碎裂，我滚进突然出现的通道时，最后看见的是她崩解成数据的笑脸。

通道在身后闭合的刹那，右手结晶表面浮出倒计时数字：

**239:59:59**

通道里的冷空气像刀片刮过喉咙，我踉跄着撑住湿滑的墙壁。右手结晶表面的倒计时数字突然暴涨——238:47:32——跳动的红光把菌丝状纹路映照得如同血管。

"别动。"背后传来金属摩擦声，06号镜像体的数据残影卡在闭合的通道缝隙里。她只剩半个头颅，左眼位置的编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气象站地下......有活体服务器......"

话音未落，整条通道突然剧烈抽搐。天花板渗出蓝色黏液，滴在作战服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我扑向前方拐角时，听见某种巨型机械启动的嗡鸣，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碾碎骨头。

拐角处豁然开朗。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圆柱形空间里，七个悬浮平台正围绕中央数据柱旋转。每个平台上都立着培养舱，舱体表面的∞符号比我记忆中的颜色更深，像是凝固的血迹。

右手结晶突然发烫。数据柱表面浮现出母亲的脸，她的嘴唇开合频率和机械播报声完美同步："记忆熔炉运行中，当前同步率61%......"

最近的平台突然加速撞来。我侧身翻滚的瞬间，看见培养舱里泡着个穿校服的女孩——她太阳穴接出的数据线正在融化变成和我右手相同的结晶材质。

"林小雨！"数据柱爆出刺眼白光，母亲的声音突然切进脑内，"看编号！"

培养舱底部蚀刻的"03"字样闪过红光。女孩猛然睁眼，瞳孔里流动的基因链与我手腕上的编码完全一致。她突然咧嘴笑了，校服领口滑出半块学生证——照片位置是空白的。

整根数据柱突然裂开。海量记忆碎片喷涌而出：我六岁时摔碎的培养皿、母亲白大褂上的咖啡渍、某个雨夜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所有画面都在03号舱体表面重组成全息投影，显示着同一个场景——母亲把注射器扎进穿病号服的女孩后颈，而窗外暴雨中的气象站轮廓，正与00号舱婴儿标本胸腔里的投影分毫不差。

"她们是你的备份。"母亲混着电流杂音，"但00号才是......"

03号舱突然炸裂。淡金色液体溅到右手结晶上，倒计时数字立刻少了三十分钟。漂浮的液体中浮现出微型气象站的立体模型，楼顶天线位置不断闪烁着红点。

通道深处传来晶体生长的脆响。我转身时，六个半透明的镜像体正从墙壁里析出，她们右手都延伸出相同的结晶刺，但胸口嵌着的芯片型号各不相同。

"验证通过。"最前面的镜像体抬起结晶化的左手，天花板突然降下七根数据线，"开始最终同步。"

数据线插入后颈的刹那，整个空间突然上下颠倒。我看见自己悬在平台上方，而无数个"我"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穿病号服的、校服的、作战服的，每个"我"右手都连着不同颜色的数据流。

母亲最后的尖叫刺破幻觉："破坏楼顶天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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