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皮肤下的蓝色纹路在黑暗中发着微光，像一条条细小的河流，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神经纤维从通道顶部垂落，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轻轻擦过我的肩膀。它们在我经过时亮起，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指引方向。

右臂的结晶层剥落得更厉害了，露出底下泛着珍珠光泽的液态金属。那些蓝色的纹路从皮肤下渗出，顺着指尖滴落，在纤维上烧出细小的焦痕。纤维立刻卷曲起来，像被烫伤的蛇，随后又舒展，引导我向前。

通道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金属门，锈迹斑斑的门框上刻着模糊的编号——**Y-714**。

门后是一间废弃的实验室。

七个破损的培养舱环绕着一台老式离心机，舱体玻璃上布满裂纹，内部残留的蓝色液体早已干涸，在舱壁上留下蛛网般的痕迹。离心机的操作台积满灰尘，但控制面板的指示灯仍微弱地闪烁，仿佛在等待什么。

我走近，结晶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触向面板。

**滴——**

离心机突然启动，内部传来液体晃动的声响。操作台的显示屏亮起，跳出一行红色警告：

**「样本活性恢复，请立即处理。」**

还没反应过来，离心机的密封舱“砰”地弹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冲出来。舱内悬浮着一管蓝色血清，液体在玻璃管内缓慢流动，像有生命一般。

我的右臂猛地一颤，结晶层“咔”地裂开更多，液态金属像被吸引一样向血清延伸。

血清突然剧烈晃动，玻璃管“啪”地炸裂，蓝色液体在空中凝聚成水母状的胶质，直接扑向我的右臂！

“嘶——”

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剧痛从手臂蔓延至全身，视野被刺眼的蓝光淹没。视网膜上炸开无数碎片化的画面——

**母亲站在无菌室里，脸色苍白。她卷起袖子，针头刺入肘窝，暗红色的骨髓液被缓缓抽出。**

**“最后一次调整配比。”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她自己。**

**镜头外，一只戴着∞标记手套的手将枪口抵在她后腰上。**

画面切换。

**母亲在深夜的实验室里，将抽出的骨髓液注入离心机。液体在高速旋转中逐渐变蓝，最终分离出晶莹的血清。她颤抖着将血清分装，标签上写着「00号载体稳定剂」。**

**“七个载体……必须共享同源基因链。”她对着录音设备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否则防火墙会崩溃。”**

疼痛骤然加剧，我跪倒在地，右臂的液态金属与血清彻底融合，皮肤下的蓝色纹路疯狂蔓延，像血管一样爬上脖颈。离心机的显示屏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一行血红色的警告上：

**「样本污染——同源基因验证通过。」**

下一秒，离心机爆炸了。

冲击波将我掀飞，后背重重撞上墙壁。玻璃碎片像刀雨般四溅，一块锋利的残片擦过脸颊钉入身后的培养舱。

我喘息着抬头，那块玻璃上刻着潦草的字迹，像是母亲匆忙间用手术刀刻下的——

**「七个载体共享00号基因链——密钥在气象站。」**

右臂的疼痛突然减轻，蓝色纹路停止扩散，最终在皮肤下形成清晰的脉络。我抬起手，发现液态金属的颜色变了——不再是珍珠白，而是和血清一样的深蓝。

培养舱的残骸突然震动，七个舱体的裂纹同时亮起蓝光，像被什么信号激活。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快速接近。

我抓起那块刻字的玻璃碎片，转身冲向实验室另一侧的紧急通道。身后的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裂，蓝色液体喷溅到地面，有生命般汇聚，形成∞符号的轮廓。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蚀的铁门，门缝里渗出冰冷的空气。

我撞开门，跌入黑暗。

身后，七个舱体的蓝光彻底熄灭，最后一刻，离心机的显示屏闪过一行小字：

**「记忆重组进度：93%」**

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黑暗像一堵湿冷的墙压过来。我攥着玻璃碎片的手在发抖，碎片的边缘割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

通风管道的金属扭曲声还在继续，像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刮擦着内壁，一寸一寸逼近。

我跌跌撞撞往前跑，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带着铁锈和消毒水的气味。右臂的蓝色纹路仍在发烫，液态金属在皮肤下流动，仿佛在指引方向。

通道尽头突然出现一道微光。

那是一扇半掩的应急门，门缝里透出惨白的灯光。我冲过去，肩膀撞开门的瞬间，刺眼的亮光淹没了视野——

**气象观测站**。

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由无数数据流组成的蓝色球体，像缩小的地球仪。球体表面不断闪过气象图、数字和代码，投影在天花板上，形成一片流动的星云。

四周的墙壁嵌满玻璃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人影，被蓝色液体浸泡着，像沉睡的标本。他们的胸口连着数据线，线缆汇聚到中央球体，像血管一样搏动。

我的右臂突然剧痛，液态金属不受控地涌向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蓝光，指向第七个舱体——

舱体里的人影睁开了。

那是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她隔着玻璃与我对视，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我耳边炸开一句清晰的话：

**「你来得太晚了，00号。」**

中央球体突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黑暗。下一秒，所有舱体同时爆裂，蓝色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液体接触地面的瞬间，凝聚成七个∞符号，将我围在中间。

通风管道的刮擦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七个脚步声从不同方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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