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神经纤维缠绕住喉咙的刹那，右臂骤然如同被高温熔化的金属般流动起来。结晶层剥落的刺痛感还在神经末梢游走，视网膜上却已炸开无数记忆碎片——五岁的孩童被死死摁在手术台上，针管刺入后颈时，培养舱标签清晰地显示着00-00-00-00。

“记忆重组协议启动。”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压下来。那些扎进皮肤的神经纤维突然变成数据线，将不属于自己的童年画面直接刻进了视觉皮层。消毒水混杂着血腥气的味道涌入口腔，仿佛此刻正躺在当年的手术室里。

婴儿舱残骸在血光中缓缓漂浮旋转，金属碎片相互吸引着拼合成人形轮廓。当最后一块颅骨碎片归位时，母亲的面容在扭曲的金属表面浮现，嘴唇开合间漏出电子合成音：“你才是原版。”

右臂不受控制地刺向悬浮的残骸，结晶与金属碰撞迸发出蓝火花。那些碎片突然解体又重组，这次拼出的是手术监控画面——母亲戴着∞形手套，将七个培养舱的神经束同时接入00号舱体。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通过神经纤维直接震动着鼓膜。

“防火墙需要七个终端。”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实体化，她的人形从舱壁渗出，半透明的手指划过条形码，“当原版出现异常，备份系统就会……”

夜晚风的数据残影在此时切入。他像接触不良的投影一样闪烁在母亲人形背后，口腔里钻出的神经纤维却还在传递信息：“08号带我从这里……逃出去……记忆重组其实是……”

右臂突然180度反关节扭转，结晶指尖自主插进舱壁接口。剧痛从骨髓深处炸开，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成实验室逃生记录——某个暴雨夜，标着09的培养舱被人从外部撬开，模糊人影抱着婴儿冲向通风管道。放大画面时，看清了救援者后颈的∞形纹身正在渗血。

“09号样本逃逸事件。”母亲人形的声音突然失真，她的投影被数据流撕成碎片，“原来你找到的是……”

婴儿舱残骸第三次重组，这次直接包裹住右臂。结晶层下传来齿轮咬合的细微震动，皮肤被撑开露出里面精密的微型马达。当机械臂完全脱离控制抓住咽喉时，最后闪回的画面是08号实验体——她折断自己左臂的机械义肢，用暴露的导线启动了通风系统紧急按钮。

血从嘴角溢出来，滴在疯狂闪烁的00-00-00-00条形码上。那些数字突然像活物般蠕动重组，在皮肤表面排列成新的等式：原版=病毒载体。机械臂的钳制骤然收紧，气管被压迫产生的耳鸣声中，听见夜晚风残留数据最后的警告：“……别让它们……完成验证……”

圆形舱门突然喷射出淡紫色雾气，那些雾气在接触到机械臂的瞬间凝固成锁链。当第一条锁链缠住剧烈挣扎的左腿时，头顶传来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通风管盖板被某种重物击飞，月光从裂缝里漏进来照在正在结晶化的右脚上。

母亲人形的碎片在月光中聚合成新的投影，她指向被机械臂压制的身躯：“防火墙启动最终协议。”无数神经纤维从舱壁射出，却在即将刺入眼球的瞬间突然转向——它们全部扎进了失控的机械右臂。

结晶层大面积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微型注射器。那些针管里晃动的蓝色液体，和当年刺入婴儿后颈的制剂完全相同。当第一根针管扎进自己颈动脉时，视网膜角落闪过08号实验体最后的身影——她抱着婴儿撞破实验室玻璃的瞬间，后颈的∞纹身正在瓦解成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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