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沈鹤亭语毕,从西装内袋取出另一份文件,他动作优雅,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压。沈寂警惕地盯着那份新文件,公寓内的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凝固的空气。
“这是个折中方案。”沈鹤亭推过文件,“你可以继续在本市完成高中学业,我不干涉你的日常生活,甚至允许你住在这个——”他环顾四周,“公寓里,但大学必须去英国,剑桥或牛津,由我选择专业。”
沈寂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内容。每一个条款都写得清清楚楚,冰冷客观,如同一把无形的锁链。
“这就是你所谓的妥协?”沈寂放下文件,指节泛白。
“比起刚才的提议,已经相当宽容。”沈鹤亭整理袖口,“给你三年缓冲期,足够你体验所谓的'自由',也足够让你认清现实。”
沈寂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城市灯火在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别怪我采取非常手段。”沈鹤亭声音平静,“温家的企业,温宁的交流项目,甚至你现在申请的转学——都会受到影响,我不是在威胁,而是在陈述事实。”
沈寂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三年……”他喃喃自语。
“考虑好了吗?”沈鹤亭从西装口袋取出一支钢笔,那是沈寂十六岁生日时他送的礼物。
沈寂接过笔,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表面。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永远追随你的内心。”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沈寂放下钢笔。
沈鹤亭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沈寂,你没有太多选择余地。”
“至少给我今晚的时间。”沈寂坚持道。
沈鹤亭看了眼腕表:“十分钟,不能再多。”
沈寂走进卧室,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温宁:“一切都好。已和父亲达成协议,晚安。”
发送后,他立刻关机,将手机放进抽屉。他望向窗外,思绪翻涌。接受父亲的条件意味着什么?三年后,他将被送往英国,远离温宁,远离这座城市,远离他所有的反抗与梦想。
可拒绝的代价太大,温宁的交流项目,温家的企业,这些都会因他的任性而受牵连。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本旧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记录着他过去几年偷偷制定的计划——如何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摆脱父亲的控制,如何在温宁不厌恶自己的条件下,拯救和温宁的牵绊。
十分钟过去,沈寂重新走出卧室。沈鹤亭坐在沙发上,姿态从容,仿佛胜券在握。
“考虑清楚了?”
沈寂坐到父亲对面:“我有几个问题。”
“说。”沈鹤亭示意他继续。
“第一,信托基金的控制权问题。”
“这不在讨论范围内。”沈鹤亭打断他,“那笔钱将由我托管到你大学毕业。”
“第二,我的专业选择。”
“金融、法律或商科,三选一。”沈鹤亭语气不容反驳。
沈寂轻笑一声:“音乐呢?”
“别开玩笑了。”沈鹤亭冷声道,“沈家的继承人不会拿着小提琴在街头卖艺。”
就在沈寂准备反驳时,门铃突然响起。连续三声,急促而坚决。
沈鹤亭皱眉:“谁?”
沈寂面色微变:“可能是邻居。”
门铃声继续不断响起,随后是剧烈的敲门声。
“沈寂!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是温宁的声音。
沈鹤亭冷笑:“看来你那条短信没有说服她。”
沈寂不得不走向门口。温宁站在门外,脸颊因奔跑而泛红,呼吸急促。
“你果然在这!”温宁一把抓住沈寂的手腕,“那条短信根本不是你的风格,我就猜到出事了!”
沈寂想将她拦在门外,却已经来不及。温宁已经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沈鹤亭。
“温小姐,又见面了。”沈鹤亭放下茶杯,“我以为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家了。”
“我从家里又跑出来了。”温宁直视沈鹤亭,“我担心沈寂。”
沈鹤亭审视着温宁,忽然笑了:“有趣,我儿子总是被你牵着走,这次依然如此。”
“我们正在讨论沈寂的未来。”沈鹤亭指向茶几上的文件,“父子之间的私事,恐怕与温小姐无关。”
温宁走向茶几,拿起文件快速浏览。她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惊讶,最后定格在愤怒上。
“这不是妥协,这是变相的控制!”温宁激动地将文件扔回茶几,“你根本没有给沈寂选择的余地!”
沈鹤亭不为所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自由,而且,我允许他在本市完成高中学业,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
“让步?”温宁冷笑,“你只是换了种方式掌控他的人生!”
“温宁,别。”沈寂低声制止,“这是我和父亲之间的事。”
温宁转向沈寂:“你不会接受这种条件吧?这完全违背了你的初衷!”
沈寂避开温宁的视线:“我需要考虑现实因素。”
“什么现实因素?”温宁追问。
沈鹤亭插入对话:“比如你的海外交流项目,比如温家企业的运营状况,比如沈寂自己的学业规划。”
温宁震惊地看向沈寂:“他在威胁你?用我来威胁你?”
沈寂沉默以对,房间陷入令人窒息的静默。
“你们年轻人太理想主义。”沈鹤亭摇头,“太年轻,不了解成人世界的残酷。”
“或许吧。”温宁直视沈鹤亭,“但我至少比某些人懂得什么是尊重与信任。”
沈鹤亭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时间不早了,温小姐,我建议你先回家。”
“不。”温宁站到沈寂身边,“我不会让沈寂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沈寂注视着温宁坚定的侧脸,内心泛起一阵暖流。他转向父亲:“我想和温宁单独谈谈。”
“没必要。”沈鹤亭拒绝,“文件就在那里,签还是不签,一个字的事。”
“十分钟。”沈寂坚持道,“就在阳台上,你可以看着我们,但请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
沈鹤亭考虑片刻,点头同意:“十分钟,可以,但这个决定最终是你自己的。”
沈寂引导温宁走向阳台,关上玻璃门。夜风拂过两人的脸颊,带着室内的压抑,带着两颗向彼此靠近的心。
“你不能接受这个条件。”温宁说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妥协,你知道的。”
沈寂靠在栏杆上:“我别无选择,他握有太多筹码。”
“什么筹码?我?我家的企业?”温宁摇头,“我可以不和你来往,最重要的是你的人生!”
“三年时间。”沈寂轻声道,“足够我做很多事。”
温宁愣住了:“什么意思?”
沈寂凑近温宁,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我需要时间完善我的计划。接受他的条件,只是为了获取这段时间。三年后,我就满十八岁,届时我将合法获得信托基金的完全控制权,到那时,一切都会不同。”
温宁震惊地看着沈寂:“你是说……”
“嘘。”沈寂轻轻按住温宁的唇,“别说出来。他正在看着我们。”
温宁顺着沈寂的目光看去,透过玻璃门,沈鹤亭正端坐在沙发上,表情冷漠地观察着他们。
“我假装劝你接受条件。”温宁很快领会,“然后你勉强同意。”
沈寂点头:“就这样,但记住,无论我签了什么,都只是暂时的妥协,不是永久的办法。”沈寂摸了摸温宁的头发笑着说,“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谁也阻止不了,相信我。”
两人重新走进客厅。沈鹤亭的视线在两人脸上逡巡,捕捉着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考虑得怎么样了?”沈鹤亭问道。
温宁抢先开口:“沈寂,我理解你的处境。也许…接受这个条件是当下最理智的选择。”
沈鹤亭挑眉,显然对温宁的转变感到意外。
“三年时间,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完成学业,我们依然能见面。”温宁继续道,“至于大学…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沈寂表情复杂地看着温宁:“你确定?”
“我确定。”温宁碰了碰沈寂的手,“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是坏事。”
沈寂转向父亲:“我接受你的条件。但我要加上一条:这三年内,你不得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包括我和谁交往,参加什么活动。”
沈鹤亭考虑片刻:“可以,但前提是不影响学业。”
“成交。”沈寂伸手拿过钢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最后一个字,沈寂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表面上,他刚刚放弃了自己的自由;实际上,他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三年筹备时间。
“很好。”沈鹤亭收起文件,“我期待你遵守承诺。”
“我一向言出必行。”沈寂的声音平静。
沈鹤亭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温小姐,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家。”
“不必了。”温宁回绝,“我自己能回去。”
“不行。”沈鹤亭语气不容拒绝,“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不太安全,出了什么事,不好和你父母交代。”
温宁刚要反驳,沈寂拦住她:“让我爸送你吧,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温宁读懂了沈寂眼中的暗示,勉强点头:“那好吧。”
临走前,温宁在沈寂耳边低语:“记住我们的约定——墙的另一边。”
沈寂微不可察地点头。
沈鹤亭和温宁离开后,公寓恢复了宁静。沈寂站在窗前,目送父亲的豪车消失在夜色中。他拉上窗帘,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书籍,翻到中间,取出一张照片——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自由不是赐予的礼物,而是争取的权利。”
沈寂收好照片,走向书桌,打开电脑,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加密的信息,来自温宁:“安全到家,你父亲什么都没说。明天放学后老地方见?”
沈寂嘴角微扬,迅速回复:“老地方见。”
关掉手机,沈寂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今晚的妥协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战役的开始。他父亲可能以为赢了,但沈寂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三年时间,足够他筹备一切,足够他为自己和温宁创造真正的自由。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同一片月光下,温宁坐在自己的窗前,望向对面沈家别墅。她轻轻抚摸着口袋里的那张纸条——沈寂在上车前悄悄塞给她的。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信任我,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牵绊。”
温宁将纸条藏进抽屉深处,有些忐忑,但还有一些希望的欢喜。
沈鹤亭走进书房,倒了一杯威士忌。他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特别是沈寂签字时的神情。那种平静,那种自若,太不寻常了。
“呵。”沈鹤亭啜了一口酒对管家说道,“从明天开始,加强对沈寂的监控,所有通讯、出行记录,我都要看到。”
“是,那温家小姐呢?”
沈鹤亭沉思片刻:“也一样。特别是她的交流项目申请,做好两手准备。”
管家点头退下,留下沈鹤亭独自站在窗前。他望向窗外方向,眼神复杂,在那冷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担忧和怀念。
沈寂太像他的母亲了——固执,倔强,敢于反抗。正因如此,他必须更加严格地控制沈寂,不能让他重蹈他母亲的覆辙。
“佳音,”沈鹤亭轻声自语,念着已故妻子的名字,“你离开的太早,没能看到他长大成人,他太像你了他继承了你的倔强,你的执着,可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像你一样,挣扎着离开我……是我错了吗?”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沈鹤亭接起电话,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查到了,温家的企业确实存在财务漏洞,但很隐蔽,如果需要,随时可以启动调查。”
“先按兵不动。”沈鹤亭命令道,“这只是最后的保险。”
挂断电话,沈鹤亭再次望向窗外。他有的是耐心,三年时间,足够他消除儿子心中的反叛念头,足够让沈寂认清现实,甚至足够让他断绝与温宁的联系。
沈家别墅一盏灯熄灭,而在青桐公寓一隅,沈寂的电脑屏幕依然亮着,映照出他专注的侧脸。屏幕上,一个倒计时悄然运行:1094天,剩余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减少。
“我接受你的游戏规则,父亲。”沈寂喃喃自语,“但结局由我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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