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沈寂指尖捻过那张小小的纸条，温宁的字迹带着她特有的几分不羁，跃然纸上：“今天下午五点，老地方见。”

他将纸条收进口袋，抬腕看了看表。距离与父亲达成那份屈辱协议已过去三天，这是他和温宁第一次正式的秘密会面。

窗外阳光刺眼，空气中漂浮着夏日午后的慵懒气息，但这暖意丝毫驱散不了他心头的寒意。父亲布下的网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新手机里预装的追踪程序像一只电子眼，司机每天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就连课堂上，似乎也多了几道若有若无、过分“关切”的视线投向他。

最后一节数学课，讲台上的老师声音模糊，沈寂的注意力全在斜后方。温宁坐立不安，频频侧头望向他，眉头微蹙，写满了焦急。沈寂捕捉到她的不安，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传递信息：“别、担、心。”

放学铃声尖锐地响起，宣告着短暂自由的开始。沈寂没有立刻冲出教室，而是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包，混在人流中，不疾不徐地走向图书馆。

校门外，那辆黑色的轿车和司机如同固定风景线，早已等候。沈寂清楚，司机默认他会去图书馆自习一段时间。他拐进图书馆，穿过安静的阅览区，熟门熟路地推开了通往后院的那扇沉重的、很少有人使用的侧门。

学校后操场的旧器材室外，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光影。温宁早已等在那里，焦躁地踱着步。看到沈寂出现，她立刻迎上来。

“你确定这样安全吗？”她压低声音，环顾四周，空旷的操场让她心悸。

沈寂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器材室旁边的阴影里，然后迅速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闪身进入。一股混合着灰尘、汗水和旧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们大概有一小时。”沈寂反手关上门，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隔绝大半，“司机以为我在图书馆看书。”

“你父亲真的同意你继续住那个公寓了？”温宁靠在堆叠的跳高垫上，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表面上是。”沈寂扯出一个缺乏温度的弧度，“但代价是，那里现在和我家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我每天必须按时回去，汇报一天的行程，像个被软禁的囚犯。”

温宁捏紧了手指：“那这三年……我们要怎么熬过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寂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温宁手里。温宁低头一看，是一部款式老旧的翻盖手机，屏幕很小，按键突出。

“这是……”

“我在学校附近一家不起眼的通讯店买的，现金支付，没有登记。”沈寂解释，“我的新手机被完全监控，不能用了。以后紧急情况，用这个联系。”

温宁翻看着那部手机，眉头紧锁：“这样就能瞒过你爸？”

“暂时可以，他不会想到我会用这么原始的方式。”沈寂停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利用这三年，制定详细的计划，为三年后做准备，我需要你帮我。”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温宁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决心与筹谋。

“具体怎么做？”她凑近他，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沈寂也向她倾身，嘴唇贴近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快速地说出一连串初步的设想和需要她配合的事项。温宁屏住呼吸，眼睛越睁越大，心跳如鼓，震惊，担忧，还有一丝隐秘的兴奋交织在一起。

时间在低语中流逝，沈寂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该走了。”

他站直身体，却在温宁准备推门时，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温宁猝不及防，额头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他的手臂收紧，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这三年，无论发生什么，”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都请相信我好吗？温宁。”

温宁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略微急促的心跳，用力地点了点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薄荷气息，混合着器材室的尘埃味，构成此刻独一无二的味道。

沈寂松开她，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温宁推开门，准备先行离开。沈寂则打算再等几分钟，从另一条小路绕回图书馆方向。

就在温宁迈出器材室的瞬间，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哟，秘密约会呢？”

两人同时僵住。温宁猛地回头，沈寂也瞬间绷紧了身体，循声望去。

转角处的梧桐树下，林雅抱着手臂，斜倚着树干，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

沈寂的第一个反应是把温宁挡在身后，整个人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什么意思？”

“别紧张，别紧张。”林雅摆摆手，从树后走出来，步子迈得不紧不慢，“我可不是来抓包的。”

她走到两人面前，视线在沈寂和温宁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沈寂身上，“我是来帮你们忙的。”

沈寂没有放松警惕。

林雅耸耸肩：“温宁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爸搞的那一套，又是威胁又是监控的，把温宁都牵扯进来了，我很不爽。所以，如果你们打算做点什么来反抗那个老顽固，算我一个。”

她的话语直接坦率，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对朋友的维护和对强权的不屑。

沈寂注视着林雅，大脑飞速运转。多一个人，多一分暴露的风险，但也可能多一分助力。对抗沈鹤亭，单靠他和温宁的力量确实太过薄弱。林雅的加入，或许是必要的冒险。

他侧头看了眼温宁，后者眼中也带着询问。

“我们需要绝对的信任和保密。”沈寂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林雅挑眉，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放心，我的嘴比银行保险柜还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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