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的指尖在快递单上反复摩挲,纸面泛着江水浸泡后的暗黄。寄件地址栏赫然印着"沱江古镇民俗文化研究会",可那个藏在吊脚楼深处的机构,早在三年前就被百年一遇的洪水吞没了。
窗外暮色像打翻的朱砂砚台,将二十八层公寓染成血红色。檀木匣躺在茶几上,铜锁扣结着蛛网状霉斑。她摸到匣盖边缘的凹痕——那是三枚指甲抓挠留下的印记,深得能触到木纹里渗出的暗红。
"咔嗒"。
铜锁弹开的瞬间,腐臭味混着江藻的腥气扑面而来。红绸衬布上躺着一张傩面,青黑底色上蜿蜒着赭石绘制的藤蔓纹,眼窝处的螺旋纹路用辰砂勾描,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荧光。苏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突然响起细碎的铃铛声,像是湘西赶尸匠腰间的摄魂铃。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男友徐明发来分手短信。她扯了扯嘴角,冰凉的泪珠砸在面具眉心。当彩漆触到脸颊时,那些藤蔓纹突然活过来,蛇一般钻进毛孔。等反应过来时,铜镜里已映出一张青面獠牙的脸——不,那面具竟是从她皮肉里长出来的!
"叮——"
新的短信提示音炸响,发件人是一串乱码:"子时三刻,傩神睁眼。"镜中的螺旋纹开始转动,右脸传来千万只蚂蚁啃噬的剧痛。苏棠踉跄着撞翻茶几,黑血从指缝间滴落,在地板上汇成蚯蚓状的符咒。
洗手间的水龙头被拧到最大。冷水泼在脸上的刹那,她听见铜镜里传来银铃般的轻笑。扭曲的面具纹路间,隐约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轮廓——那女子穿着民国时期的阴丹士林旗袍,左眼下方有颗滴泪痣,正用染着蔻丹的食指轻点镜面。
"哗啦"。
瓷质肥皂盒突然炸裂,碎片在镜面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苏棠颤抖着摸向溃烂的右脸,指尖触到一团湿冷的絮状物——面具内衬脱落下一角黄纸,朱砂绘制的符咒正在渗血。
---苏棠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化成一阵带着腥味的喘息。镜面裂纹中的民国女子忽然贴近,她的瞳孔泛着青铜器般的锈绿色,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森白尖牙。旗袍领口盘扣崩裂的刹那,苏棠看见她脖颈上缠绕着七圈浸血的麻绳。
"别碰祭品!"
一声苍老的呵斥在脑后炸响,镜中幻象应声碎裂。苏棠猛地回头,客厅吊灯忽明忽暗,阳台上不知何时悬着串青铜铃铛。夜风穿堂而过,铃舌撞击内壁的声音像是骨节相碰。
她跌坐在马桶边,溃烂的右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脓血滴落在瓷砖上,竟蜿蜒出符咒的纹路。颤抖着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所有按键都蒙着层黏腻的青苔,120三个数字的位置渗出暗红血珠。
"咚——"
楼下传来傩戏鼓点,沉闷得像是敲在棺材板上。苏棠扑到窗前,二十八层的高空下方,竟有支送葬队伍正沿街而行。八个黑袍人扛着朱漆棺材,脸上戴着与檀木匣中一模一样的傩面。领头者手中铜锣每敲一下,路灯便爆裂一盏,黑暗如墨汁般在街道上晕染开来。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数十条乱码短信瀑布般冲刷屏幕。最后一条显示着精确坐标:北纬27°56′,东经109°35′——正是沱江古镇戏台遗址的经纬度。苏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戏腔念白:"三更鼓响魂归处,且把新面换旧颜......"
洗手间骤然陷入黑暗。
粘稠的液体从天花板滴落,带着腐肉的气息。苏棠摸到门把手时,触感却是某种冰凉滑腻的鳞片。黑暗中亮起两盏幽绿灯笼,细看竟是那民国女子的双眼。她朱唇轻启,唱词混着血沫喷溅在苏棠脸上:"七月半,开鬼门,戏台底下埋冤魂......"
"啪!"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幻象烟消云散。苏棠瘫坐在玄关,防盗门猫眼正渗出沥青般的黑液。透过扭曲的鱼眼透镜,她看见楼道消防栓上蹲着个纸扎童子,腮红是用人血点染的,手中捧着的果盘里盛满溃烂的眼球。
右脸的剧痛突然加剧,面具边缘已与颧骨融为一体。苏棠发狠撕扯,带下大块粘连着神经的血肉。黑血喷溅在檀木匣上,那些霉斑竟开始蠕动,聚合成一张老人面容。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带着湘西土话的警告:"莫看戏,莫听傩,血月勾魂逃不脱......"
电梯间传来铁链拖曳声。
苏棠抓起玄关的镇纸砸向消防警报器,尖锐的蜂鸣声中,整栋楼的照明灯管接连炸裂。在爆闪的蓝色电火花里,她看见每层楼道都站着个戴傩面的黑影,手中提着滴血的引魂幡。
安全通道的门把手结满冰霜。苏棠撞开铁门的刹那,阴风裹着纸钱扑面而来。楼梯间墙壁上布满抓痕,每道裂痕中都嵌着半截指甲。她向下狂奔时,身后的台阶正在逐级消失,黑暗像巨兽的食道般蠕动收缩。
"叮——"
十八层的安全出口亮起幽光,门缝里飘出线香气息。苏棠的右脸突然失去知觉,面具上的藤蔓纹路如活物般扭动,牵着她推开了那扇朱漆斑驳的木门。
灵堂的白幡无风自动,供桌上摆着她的黑白遗照。烛火跃动间,照片里的面容开始溃烂,爬出蛆虫的嘴角缓缓咧开。身着寿衣的老妪背对门坐着,梳头动作带起颈椎断裂的咔嗒声。当梳齿第三次划过头皮时,整块头盖骨突然掀开,露出爬满尸鳖的脑髓。
"时辰到了。"
老妪的脖颈180度扭转,傩面下传出石三爷的声音。苏棠倒退着撞翻纸扎白马,马眼中滚落的琉璃珠在地上弹跳,每颗都映出她不同死状:吊颈、溺毙、活埋、剜心......
消防通道的蜂鸣突然逼近,苏棠惊醒般发现自己仍站在自家玄关。手机显示时间刚过子时,溃烂的右脸上凸起密密麻麻的肉芽,细看竟是未成型的傩面纹路。镜中倒影的嘴角正不受控地上扬,露出与那民国女子如出一辙的诡笑。
衣柜深处传来指甲抓挠声。
苏棠握紧水果刀猛地拉开柜门,一件阴丹士林旗袍赫然悬挂其中,下摆滴着江水,领口别着泛黄的银锁,刻着生辰八字——正是她出生那天的子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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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倒计时:6天23小时59分**
**溃烂程度:右脸侵蚀至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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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井深处传来铜锣回响时,苏棠已裹着染血的围巾冲进暴雨。柏油路面浮着层腥臭黏液,每一步都带起黏连的血丝。街角便利店招牌闪着绿光,"沱江特产"四个字正在滴血,橱窗里堆满印着傩面的骨灰盒。
她拦下的出租车散发着线香气息。后视镜上悬挂的傩面挂坠突然开口:"去沱江?"司机脖颈发出木偶关节的咔嗒声,右手拧转了180度指向计价器——跳动的数字竟是"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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