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傩音

出租车仪表盘泛着尸绿荧光，雨刷器刮开的不只是雨水，还有粘稠的血浆。司机脖颈关节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傩面挂坠的铜铃眼突然淌下两行血泪。

"小姐系好安全带。"

塑胶方向盘被捏出五道指痕，苏棠闻到皮革焦糊味中混着尸臭。后视镜里司机的侧脸正在融化，露出竹篾编织的骨骼，空荡荡的眼窝里爬出白蛆。

轮胎碾过水洼的瞬间，苏棠看清倒影中的出租车竟是纸扎的。副驾驶座下滚出个青面獠牙的傩面，下颌骨开合间发出石三爷的冷笑："时辰未到就想逃？"

手机突然炸响傩戏唢呐，屏幕上跳出99%的电量警告。苏棠攥紧车门把手猛拽，却发现锁扣变成了缠满头发的同心结。挡风玻璃上浮现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每个掌心都睁着颗滴血的眼珠。

"沱江特产，童叟无欺。"

司机哼起招魂调，右手拧开副驾储物箱。成串风干人舌碰撞作响，最上方摆着个青瓷罐，标签印着苏棠的身份证照片，生产日期赫然是今晚子时。

轮胎发出皮革撕裂的声响，车速表指针逆时针疯转。苏棠抄起傩面砸向纸糊的车窗，腐臭的夜风灌入车厢的刹那，她蜷身滚出车外。沥青路面变成沼泽，腥臭的淤泥中伸出无数白骨手。

便利店的电子门铃唱着《目连救母》选段。

苏棠撞碎玻璃门滚进货架，身后出租车在雨中自燃，火焰却是幽蓝色。货架上方便面包装全都印着傩面，调味包鼓胀如心脏跳动。她抓起货架上的水果刀割开包装，腥臭的黑血喷溅在脸上。

"需要加热吗？"

收银台后的店员戴着白纸傩面，手中扫码枪对准苏棠溃烂的右脸。电子屏显示："商品名称：活祭品，单价：99.9元。" 天花板突然垂下无数麻绳，末端系着浸透尸油的青铜铃铛。

苏棠撞开后厨铁门，冷库白雾中吊着九具无头尸。脖颈断口处垂落肠子般的红绸，每具尸体脚踝都系着木牌，最新那块刻着她的生辰八字。冰柜里整齐码放的人头突然齐睁眼，开裂的嘴唇同声念诵："三更鼓，五更锣，不见冤魂渡奈何......"

逃生通道的绿光灯牌淌下黏液。苏棠踩着滑腻的台阶狂奔，身后传来纸人店员骨骼摩擦的声响。推开天台铁门时，暴雨中的城市消失了，整条街道变成沱江两岸的吊脚楼，每个窗口都飘着引魂幡。

手机在掌心发烫，导航自动切换成黑白界面。代表自身位置的红点正被99个蓝点包围，最近那个已经重叠——在身后十公分处。

"抓到你了。"

纸人店员的下颌脱落，竹骨手指扣住苏棠肩头。她反手将水果刀刺入对方胸膛，刀刃却传来扎破宣纸的触感。纷飞的纸屑间飘出张泛黄的戏票，座次号用朱砂写着"九十九"。

坠楼感骤然袭来。

苏棠跌坐在自家玄关，电子钟显示23:59。溃烂的右脸爬上左腮，血肉间凸起傩面纹路。手机自动播放起沱江傩戏录像，黑白画面里，旦角的水袖扫过镜头，甩出血滴组成的倒计时：6天18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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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倒计时：6天18小时**

**溃烂程度：侵蚀至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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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传来指甲抓挠声，混着傩戏鼓点。苏棠踩着摇摇欲坠的餐椅推开吊顶，霉味中坠下一件猩红戏服。衣袖自行蠕动攀上她的小臂，对襟处缝着七枚浸泡过尸油的盘扣。

鼓点突然在耳畔炸响。

苏棠扯开衣领，发现戏服内衬写满生辰八字，最新那行墨迹未干——正是她的出生时辰。袖口暗袋里滑出半块铜镜，背面阴刻着双鱼纹，裂缝中渗出黑血，在地板汇成箭头指向卧室衣柜。

衣柜移门自行滑开，悬挂的冬衣全都变成阴丹士林旗袍。最深处那件缓缓转身，后颈衣领钉着枚镇魂钉，钉帽刻着"苏"字篆体。苏棠伸手触碰的瞬间，整面衣柜突然翻转，露出背后幽暗的夹层。

手电筒光束照亮成排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人皮。正中供桌上摆着青铜傩面香炉，三支人骨香青烟袅袅，在空中凝成那民国女子的脸。香炉底座刻着血字："活人衣，死人面，换得傩神睁一眼。"

鼓点变得急促如心跳。

苏棠掀开最近陶瓮的人皮封盖，瓮中浸泡着完整的女性面皮，眉心点着和她相同的朱砂痣。手机闪光灯照亮瓮底铭文时，她浑身血液凝固——日期是2023年7月15日，正是今晚。

"咚！"

客厅传来铜锣巨响。苏棠冲出卧室时，电视屏幕正播放她查看陶瓮的实时画面。无头傩戏演员立在玄关，戏服下摆滴着尸水，手中铜锣内侧刻满人名，最新添上的"苏棠"二字还泛着血光。

演员突然抬手摘下左臂，断口处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虫。苏棠抄起香炉砸向电视，飞溅的玻璃碎片中，所有陶瓮同时炸裂。浸泡在尸液中的面皮飞旋而起，贴在溃烂的右脸上疯狂蠕动。

电子钟跳过00:00。

整栋大楼响起傩戏合唱，声源来自每个住户的电子设备。苏棠冲进楼道，发现所有防盗门都贴着褪色喜字，猫眼里闪烁着烛火。电梯显示屏的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停在"18"层，轿厢里传出铁链拖曳声。

安全通道的门把手结出冰花。苏棠踹开铁门时，台阶上布满湿漉漉的血手印，每个掌纹都对应她的指纹。她向上狂奔，头顶却传来铜锣回声，转角处蹲着个纸扎童子，手中竹篮盛满带血的傩面碎片。

"姐姐，你的脸掉了。"

童子咧嘴大笑，竹骨手指戳向苏棠溃烂的右脸。她挥刀斩断纸人手臂，断口喷出的却不是竹篾，而是混着蛆虫的脓血。身后台阶传来重物拖行声，无头演员的铜锣已抵住她的脚踝。

天台铁门挂着青铜锁，锁眼形状与傩面眼纹完全一致。苏棠将溃烂的右脸贴向锁孔，血肉被啃噬的剧痛中，她听见机械齿轮转动声混着女人的哀泣。

"快逃......"

民国女子的声音从锁孔溢出，铁门轰然洞开。苏棠扑到天台边缘，身后铜锣震碎雨幕。她抓住排水管滑向下一层阳台，抬头望见无头演员正将铜锣对准她，锣面浮现出沱江古镇的全景图，图中戏台位置闪着血光。

空调外机突然倾斜。

苏棠跌进十七层住户的飘窗，屋内供桌上摆着与她容貌相同的等身纸人。纸人眼眶里嵌着傩面碎片，双手捧着的手机正在直播她此刻的惨状，弹幕刷满"祭品"二字。

衣柜镜面浮现血字提示："子时三刻，电子设备。"苏棠扑向床头闹钟，数字跳动到00:15的瞬间，所有屏幕同时播放起沱江傩戏。画面中的老生突然转头直视镜头，手中令旗指向她溃烂的脸："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换面好时机！"

笔记本电脑摄像头自动开启。

苏棠在视频预览框里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九道黑影，每道影子都戴着不同傩面。最前方那个举起森白骨刀，刀刃反射的寒光中，她瞥见铜锣内侧的族谱——"苏氏第七十九代祭品"。

手机导航弹出新提示：

【距离血月祭典还剩162小时，下一导航点：沱江古镇戏台遗址】

暴雨拍打窗棂的节奏突然与鼓点重合。苏棠扯下染血的窗帘裹住身体，发现布料内绣着镇魂符，朱砂线头正被她脸上的黑血腐蚀。梳妆镜突然炸裂，碎片中最大那块映出民国女子，她正用口红在镜面书写：

**换面 换命 换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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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倒计时：6天15小时**

**溃烂程度：左耳完全骨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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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警笛声撕破雨幕时，苏棠已从消防通道逃离。街边广告牌播放着傩面主题文旅宣传片，画面突然卡顿，所有演员脖颈180度扭转，齐声念出她的身份证号码。便利店玻璃橱窗上，血手印拼出新的坐标：**沱江渡口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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