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尸睁眼

湘西十万大山在暴雨中像一头蜷缩的巨兽。

陈玄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幕，钉在塌陷的土坟深处——

一具女尸半跪在泥浆里，腐烂的右手高举过头，五指如钩指向苍穹。

"陈队！"痕检员小周的声音发颤，"坟是雷劈塌的，但这尸体……"

陈玄策蹲下身，战术靴碾碎坟头一丛血红的曼珠沙华。手电光顺着女尸高举的臂骨下移，锈迹斑斑的青铜符咒贯穿她第三根肋骨，符面阴刻的傩神像在雨水中泛着青芒。

"通知林法医。"他扯下警戒线，"把三公里内所有..."

话未说完，女尸突然塌陷的胸腔中传来"咯"的一声。

陈玄策本能后仰，却见那具早已风干的尸骸竟如提线木偶般暴起！腐烂指骨擦着他喉结划过，带起一串腥臭黏液。

"闭气！"

一道黑影掠过警戒线，铜钱破空声割裂雨幕。陈玄策只觉颈侧一凉，三枚康熙通宝呈品字形钉入女尸天灵盖。尸体僵在半空，眼眶里簌簌落下许多米粒大小的白虫。

黑衣男人踏着泥泞走来，肩头黑猫金瞳竖立。他食指勾住女尸下颌轻轻一拽，整张人皮如蛇蜕般滑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

"镇尸符画在皮肉上，养煞咒刻在骨头里。"男人屈指弹飞沾在袖口的尸虫，"陈队，你们警局档案室的符灰......味道如何？"

市局解剖室冷光惨白。

林晚照镊起女尸指尖的人皮碎片，显微镜头下赫然显现出傩戏脸谱纹路。当她将碎片翻转时，冷藏柜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

"林医生！"实习生尖叫着后退，"三号柜......三号柜在动！"

存放富豪张建国遗体的冷藏柜正剧烈震颤，柜门缝隙渗出黑水。林晚照握紧解剖刀，液晶屏上的温度显示正从-18℃急速攀升至37℃。

"哐当！"

柜门被从内撞开，张建国肿胀的尸体直挺挺坐起。他脖颈处缝合的Y形切口全部崩裂，蛆虫裹着福尔马林液体喷溅到天花板。更诡异的是，那具尸体的右手正握着一部最新款华为手机。

"救...救我..."尸体喉管里挤出机械电子音，"他们在......龙......"

话音未落，解剖刀已贯穿它眉心。黑衣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停尸房，腕间银铃轻振，张建国的尸体顿时如断线木偶般栽回冷藏柜。

"赶尸匠？"林晚照刀尖指向他咽喉。

男人却俯身捡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直播间弹幕仍在疯狂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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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策冲进停尸房时，正撞见赶尸匠用朱砂在掌心画符。

"解释。"他枪口对准男人后心，"或者我帮你选块风水好的坟。"

赶尸匠头也不回，将张建国的手机抛过来。直播回放里，富豪死亡前正在龙脊苗寨做慈善，镜头扫过祠堂时，供桌上赫然摆着七盏青铜傩面。

"镇尸符要画在活人身上才有效。"男人忽然扯开衣襟，胸膛遍布扭曲符咒，"就像三十年前，你父亲陈凛在尸仙庙找到的那具血尸——"

陈玄策瞳孔骤缩。父亲殉职案卷宗里确实有张模糊照片：满地残肢中，一具无头尸身穿警服，后背刺满与眼前男人一模一样的符咒。

黑猫突然发出凄厉嚎叫。赶尸匠甩出五帝钱，铜钱在瓷砖地上弹跳着组成卦象。他脸色骤变，银刀劈开停尸房通风管道，拽出个浑身爬满尸虫的布偶。

布偶心脏位置钉着张泛黄照片，正是陈玄策七岁生日全家福。

"养尸地要开，需要三个钥匙。"赶尸匠碾碎布偶头颅，爬出的竟是条双头蜈蚣，"傩面，人皮，还有陈家的血。"

越野车碾过盘山公路时，陈玄策还在研究痕检报告。

张建国指甲缝里的红土与老坟现场的完全不同，反倒符合龙脊苗寨特有的血壤。更蹊跷的是，女尸身上提取的DNA竟与三年前失踪的傩戏传承人匹配。

"到了。"赶尸匠突然踩下刹车。

月光下的苗寨死寂无声，上百座吊脚楼檐角都挂着惨白灯笼。陈玄策握枪的手突然刺痛——那些灯笼全是用人皮糊的，隐约能看见皮下血管纹路。

鼓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不是苗疆常见的木鼓，而是用人骨敲击皮鼓的闷响。赶尸匠抽出银刀划破掌心，血珠坠地瞬间，整座山林的乌鸦同时腾空。

"跟紧。"他甩出铜钱开路，"踩我影子走。"

陈玄策刚要迈步，手机突然震动。局里痕检科发来紧急报告：女尸身上的青铜符咒经X光扫描，内部中空处藏着微型胶卷，显影后是父亲陈凛的笔迹——

"别信赶尸人。"

鼓声陡然急促。

吊脚楼二层竹窗齐齐洞开，数十具头戴傩面的尸体探出身来。它们手腕系着红线，另一端全部没入祠堂方向的地底。赶尸匠突然闷哼一声，七窍渗出黑血。

"尸阵成了。"他反手将陈玄策推进岩缝，"现在开始，你是活人，我是尸体。"

祠堂中央的青铜鼎沸腾着黑血。

陈玄策贴着梁柱潜行，看见七个黑袍人正在跳傩舞。他们脸上戴着与直播中相同的傩面，舞步踏过之处，地砖缝隙渗出粘稠血珠。

当最后一声鼓点落下，为首者掀开神龛红布。陈玄策呼吸一滞——那根本不是傩神像，而是一具与他容貌酷似的干尸，胸口同样钉着青铜符咒。

"恭迎尸仙——"

黑袍人齐声高呼的瞬间，赶尸匠的银刀已斩断三根红线。尸体们突然暴动，但这次它们没有攻击活人，反而扑向施术者。

混战中，陈玄策看见赶尸匠撕开胸前符咒。原本朱砂绘制的镇煞符，此刻正在蜕变成血色的招魂令。男人咳着黑血大笑："陈队，现在信了吗？三十年前你父亲发现的根本不是什么连环杀人案......"

祠堂地砖轰然塌陷。

三百具缠着红线的尸骸从地底升起，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嵌着枚铜钱。赶尸匠拽着陈玄策跃上横梁，下方尸群突然齐刷刷仰头，三百张腐烂的面孔同时裂开嘴角——

"这是陈家欠的债。"赶尸匠掰开他握枪的手，掌心赫然浮现出青铜符咒的烙印，"从你祖父把傩面卖给美国人那刻起，尸仙就等着吞掉整个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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