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涌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舒蕴宁盯着那个鲜红的"82"，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物理，82分！比上次提高了整整20分！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欢快地跳跃，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周易的辅导真的有用..."舒蕴宁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过那个数字，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那个总是冷着脸的男生。

放学铃声一响，舒蕴宁就抓起书包冲出教室。她知道这个时间周易一定在图书馆的角落自习。果然，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三楼自然科学区时，那个清瘦的背影正埋首于一本厚重的书籍中，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周围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一幅静止的油画。

"周易！"舒蕴宁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语调中的雀跃。她小跑到他面前，双手撑着桌子微微前倾，"我物理考了82分！进步了20分！"

周易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波澜不惊。他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仿佛她刚才只是报告今天天气不错。

舒蕴宁的热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咬了咬下唇，不死心地说："我是来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借我那本辅导书..."

"那本书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周易突然打断她，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基础不牢就做难题，只会浪费时间。"

舒蕴宁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下摆。"我...我很认真地做了笔记..."

周易没有回应，只是翻了一页书，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舒蕴宁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不打扰你了。"最终，她低声说完，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走出图书馆，舒蕴宁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口的闷痛。"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你在期待什么呢？"她自言自语，却无法忽视心底那一丝失落。

晚上回到家，舒蕴宁机械地整理书包，突然摸到一个陌生的硬物。她疑惑地掏出来，是一本崭新的《高中物理基础精讲》，封面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工整得像印刷体般的字迹："先掌握基础，再挑战难题。"

舒蕴宁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字迹她太熟悉了——是周易的。她急忙翻遍全书，却没有找到任何借阅记录或购买收据。这本书就像凭空出现在她书包里的魔法礼物。

她紧紧抱住书本，把脸埋进书页间，闻到淡淡的油墨香。这一刻，所有的失落都化作了甜蜜的困惑——他什么时候放的？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如果讨厌她，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

一周后，校园辩论赛如期举行。舒蕴宁原本只是辩论社的替补队员，坐在观众席上认真做着笔记。谁知比赛前十分钟，主辩手林雨突然急性肠胃炎被送去了医务室。

"蕴宁！"辩论社社长陈昊急匆匆地跑来，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你得上场了，现在！"

"我？"舒蕴宁手中的笔啪嗒掉在地上，"可是我从来没打过正式比赛啊！"

"没时间了，你是我们唯一的替补。"陈昊几乎是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你平时训练表现不错，相信自己！"

舒蕴宁被推上舞台时，双腿抖得像筛糠。礼堂里坐满了人，对面是穿着整齐制服的实验中学辩论队，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辩题是"网络时代是否使人更孤独"，她方持正方观点。

"三辩同学，请开始你的质询环节。"主持人的声音在舒蕴宁耳边响起，她才惊觉已经轮到自己发言了。

她站起来，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事先准备的论点在脑海中乱成一团，怎么都理不出头绪。礼堂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评委席上那些严肃的面孔。

"我...呃..."舒蕴宁感觉血液全部涌向头部，耳边嗡嗡作响。完了，她要在全校面前出丑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观众席第三排——周易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举起一张白纸，上面用黑笔写着几个大字："社交替代VS社交补充"。

这几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舒蕴宁的思路。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忽然变得清晰有力："请问对方二辩，您是否承认网络社交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面对面的真实互动？而这种替代是否会导致人们失去深度社交的能力？"

实验中学的二辩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女生会突然抛出这么尖锐的问题，一时语塞。舒蕴宁乘胜追击，一连串质询如行云流水，将对方逼入逻辑死角。她甚至临时发挥，引用了周易辅导她时提到的一个心理学实验案例，引得评委频频点头。

当主持人宣布她获得"最佳辩手"称号时，舒蕴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台下掌声雷动，她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发现座位已经空了，只留下那张被揉皱的提示纸孤零零地躺在椅子上。

"看不出来啊，咱们的物理系高岭之花居然会对辩论赛感兴趣。"赵星辰用胳膊肘捅了捅刚回到寝室的周易，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我听说某人今天特意翘了实验室的组会去看比赛？"

周易把书包放在桌上，动作比平时重了几分。"顺路而已。"

"顺路？从物理楼到礼堂要穿过整个校园呢！"赵星辰夸张地摊手，"而且你还给人家小舒同学递小纸条，啧啧，这操作..."

周易的耳根微微发红，他打开电脑，用后脑勺对着室友。"那是社团工作需要。"

"得了吧，辩论社指导老师是李教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赵星辰不依不饶地凑过来，"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我看小舒同学挺可爱的，特别是她看你那眼神..."

"没有的事。"周易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别胡说八道。"

赵星辰识相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闭嘴。不过..."他狡黠地眨眨眼，"明天早餐要不要'偶遇'一下？听说小舒同学最近总是七点十分准时出现在二食堂呢。"

周易没有回答，但第二天早上，他"恰好"提前了十分钟出门，而当他走进二食堂时，果然看见舒蕴宁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晨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抬头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

周易犹豫了一秒，然后径直走向她的桌子。"这里有人吗？"他问，声音依旧平静，却不再冰冷。

舒蕴宁的勺子掉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慌忙摇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没、没有人！"

周易坐下来，两人之间隔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一本被翻得卷边的《高中物理基础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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