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暗中的光

高三开学第一周，年级大榜贴出来的那天，整个教学楼都沸腾了。舒蕴宁挤在人群中，目光顺着榜单从上往下数，在第四十七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眨了眨眼，又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来，冲得她眼眶发酸。

"舒蕴宁？四十七名？我没看错吧？"身后传来不可置信的惊呼。

"她上学期期末还是九十八名呢，怎么突然..."

"听说周易一直在给她补习，看来高岭之花果然有两把刷子。"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包围着舒蕴宁，但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转身挤出人群，几乎是跑着去了图书馆。她知道这个时间周易一定在那里——三楼的东北角，那个靠窗能看到梧桐树的位置。

"周易！"舒蕴宁气喘吁吁地停在桌前，双手撑着膝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我...我进前五十了！第四十七名！"

周易从厚重的《高等物理》中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嗯，还不错。"他淡淡地说，但舒蕴宁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零点几度。

"这都是因为你帮我补习。"舒蕴宁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笔记，"我按照你说的方法整理错题本，真的很有用！"

周易接过笔记本，随意翻了几页。舒蕴宁的字迹工整清秀，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知识点和错误原因，边缘还贴着便利贴写着心得体会。这样用心的笔记，即使在他教过的学生中也不多见。

"是你自己的努力。"周易合上笔记本还给她，声音依然平淡，却比初见时柔和了许多，"我只是给了方向。"

舒蕴宁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连前八十都进不了。"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那个...这学期还能继续帮我补习吗？"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周易沉默了片刻，就在舒蕴宁以为他要拒绝时，他轻轻点了点头。"周六下午，老地方。"

舒蕴宁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急忙捂住嘴把欢呼咽回去，只用力点了点头，发梢在阳光下跳跃着欢快的弧度。

接下来的几周，舒蕴宁像上了发条一样拼命学习。每天清晨第一个到教室的是她，晚上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的也是她。她的课桌上贴着周易写给她的学习计划，每完成一项就打一个勾。渐渐地，老师们看她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欣赏，班里同学也开始向她请教问题。

而周易，依然是那个冷淡疏离的学霸，只是他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再也没摘下来过，即使九月的天气还很炎热。有几次舒蕴宁撞见他在图书馆角落抚摸围巾上的小鹿图案，眼神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

九月底的一个周五，舒蕴宁抱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在物理实验室门口来回踱步。今天是周易的生日，这个信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赵星辰那里套出来的。盒子里是她花了整个暑假才找到的礼物——1958年出版的《量子世界探微》，这是物理学界公认的经典著作，早已绝版。她跑了六家旧书店，最后在网上花了自己攒了三年的零花钱才从一个收藏家手里买到。

实验室的门开了，学生们鱼贯而出。周易走在最后，看到舒蕴宁时明显愣了一下。"有事？"

"生日快乐！"舒蕴宁双手递上礼物盒，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这是...送你的。"

周易皱眉看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没有伸手。"我不庆祝生日。"

"我知道，"舒蕴宁固执地举着盒子，"所以不是生日庆祝，是...谢礼。这一年来的辅导。"

走廊上的同学开始驻足观望，有人小声起哄。周易的耳根微微泛红，他快速接过盒子，低声说了句"谢谢"就要离开。舒蕴宁却拦住了他。

"打开看看好吗？"她恳求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

周易叹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拆开了包装。当看清书名的瞬间，他的手指明显颤抖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瞪大了。"这...这是首版？"

舒蕴宁点点头，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我听说...这本书对你很重要。"

周易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那里有原作者亲笔签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抬头看向舒蕴宁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这本书已经绝版二十年了。"

"赵星辰说...你高中入学时在图书馆找过这本书，但学校那本被人撕掉了关键章节..."舒蕴宁绞着手指，"我就在想，如果能找到一本完整的..."

周易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低头凝视着手中的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谢谢。"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却重若千钧。

围观的同学发出暧昧的起哄声，周易猛地合上书，拉起舒蕴宁的手腕快步离开了走廊。他们一路无言地走到图书馆后面的梧桐树下，秋风吹落几片黄叶，飘落在两人之间。

"这礼物太贵重了。"周易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我不能收。"

舒蕴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可是..."

"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周易打断她，眼神异常认真，"以后不许再为我花钱，不许熬夜，不许做任何伤害自己健康的事。"

舒蕴宁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这算什么条件啊...好吧，我答应你。"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那...你喜欢吗？"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周易脸上，给他常年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轻轻抚过书脊，像是抚摸一件珍宝。"嗯。"虽然只有一个字，却是舒蕴宁听过的，最温柔的回答。

十月中旬的一个周五，图书馆比平时安静许多。高三的紧张气氛像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每个人。舒蕴宁和周易坐在他们常坐的角落，一个刷题，一个看文献，偶尔交流几句，大部分时间沉浸在各自的学术世界里。

"闭馆时间到了，请同学们收拾好随身物品..."图书馆的广播响起，两人这才发现窗外早已华灯初上。

舒蕴宁伸了个懒腰，开始整理桌上散落的笔记。就在这时，整个图书馆突然陷入一片漆黑，连应急灯都没有亮。

"停电了？"舒蕴宁惊讶地望向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她有些心慌。

"别动。"周易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可能是电路故障，等工作人员来处理。"

黑暗中，舒蕴宁听到书本合上的声音，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绕到她这边。一股熟悉的薄荷清香靠近，她知道是周易站到了她身边。

"怕黑吗？"周易的声音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舒蕴宁摇摇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不...不怕。"她小声撒谎，实际上她的手已经微微发抖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舒蕴宁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是周易的手！他的手比想象中更大，掌心有些薄茧，却异常温暖，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住。

"跟着我，慢点走。"周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时低沉许多，"记得桌子在左边，小心别撞到。"

舒蕴宁任由他牵着，在漆黑中一步步向前走。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那只相握的手上，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图书馆都能听见。这是周易第一次主动触碰她，不是偶然的擦肩，不是必要的搀扶，而是一个纯粹的、温柔的牵手。

"台阶。"周易提醒道，他的手紧了紧，给她支撑。

舒蕴宁迈下台阶，突然鼓起勇气问道："那条围巾...你还留着啊？"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直接，太冒失了。

黑暗中，周易的脚步顿了一下。就在舒蕴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轻声说："嗯。"

"为什么？"舒蕴宁忍不住追问，"你明明说...很丑..."

他们走到了图书馆大厅，远处有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在疏散学生。微光中，舒蕴宁隐约看到周易的侧脸轮廓，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因为是你织的。"周易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再丑也是...特别的。"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舒蕴宁心里，比任何灯光都要明亮。她感到周易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收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包围了她。

工作人员的手电筒光越来越近，就在光亮即将照到他们的前一秒，周易松开了手。那一瞬间的失落感让舒蕴宁几乎要伸手去抓回那份温暖，但理智让她克制住了。

"这边走。"周易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只是比平时略显急促，"我送你回宿舍。"

走出图书馆，校园里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处应急灯亮着。夜风有些凉，舒蕴宁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冷？"周易问，没等她回答就解下了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动作略显粗鲁地围在她脖子上，"戴上。"

围巾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薄荷香，舒蕴宁把脸埋进去，偷偷深吸一口气。"那你呢？"

"我不怕冷。"周易说着，却微微打了个寒颤。

舒蕴宁笑了，把围巾展开，分了一半搭在周易肩上。"这样就好了。"

两人共围着一条围巾，在黑暗中慢慢走向女生宿舍。谁都没有说话，但某种无形的屏障似乎在这一夜被打破了。从那天起，周易开始会在放学后等舒蕴宁一起走，会在她解不出题时主动讲解，会在她打喷嚏时默默递上纸巾。

而舒蕴宁，也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女生。她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五十，甚至物理单科几次冲进前二十。每当有人问她进步秘诀时，她总是笑着说："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好老师。"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老师"给予她的，远不止学业上的帮助。他像一束光照进她的生活，让她有勇气成为更好的自己。而更让她惊喜的是，那束光似乎也因她而变得温暖起来。

风吹过你的发梢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