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香陷阱

暴雨将第五大道的霓虹灯扭曲成流动的色块，美利坚推开"时光琥珀"古董店的黄铜门把时，风铃的声响完全淹没在雨声里。潮湿的空气裹着檀香与皮革的气味扑面而来，十七世纪法国钟的走时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像某种古老的心跳。

他屈指敲了敲柜台玻璃，震落檀木架上的细灰。角落里擦拭银器的白发店主皱了皱眉，玳瑁眼镜后的目光在美利坚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前襟停留片刻--那里还残留着谈判时的威士忌渍。

"沉香木制品在二楼。"店主的中英文混着奇怪的腔调，枯瘦的手指指向螺旋楼梯。美利坚的皮鞋踩在橡台阶上发出吱呀声响，与窗外忽远忽近的警笛声重叠。

二楼陈列柜的射灯将鱼籽纹镇纸照得通体透，棕褐色木纹间流淌着金色细线。美利坚的指尖悬在镇边缘，与三小时前会议室里瓷钢笔尖停留的位置分毫不差。暴雨折射的霓虹光在木质表面游走，恍惚间他闻到那股雪松尾调的冷香。

"我要这个。"

店主布满老人斑的手突然悬停在半空，眼镜链在台灯下晃出警戒的弧光。"客人好眼力这是明朝工匠用寮国沉香.."

"开价。"美利坚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镇纸底部，突然触到凹凸的刻痕。翻转的瞬间，一道闪电劈窗外的消防梯，篆体"青瓷"二字在鱼籽纹间若若现。

店主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半拍。"二十年前经手的旧物，没想到流转回来了。"美利坚的西装口袋里有三张空白支票，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卖家信息。"

"在古董界，有些秘密比黄金沉重。"店主用麂皮擦拭着镇纸，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婴儿。玻璃柜里陈列的唐代铜镜映出两人对峙的倒影，被雨水模糊成扭曲的色块。

美利解开袖扣，露出百达翡丽腕表:"纽约文物管理局最近对非法流通的亚洲藏品很感兴趣。"

"1979年伦敦拍卖会的合法票据还在保险

箱。"店主突然用指甲划过镇纸边缘，木纹竟像活般裂开缝隙。暗格弹开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鸽子，泛黄的纸页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

那是本用红线装订的格纹手稿，纸页边缘整齐贴着彩色标签。美利的瞳孔骤然收缩--页眉标注的日期正是美联储上次加息前两周，页脚密密麻麻的数字公式精确预言了原油期货的波动曲线"十四岁少女的算术作业?"他故意让尾音上扬，指腹却因纸页上稚嫩却锋利的字迹绷紧。某页角落画着个火柴人，正用长矛刺穿有"摩根"字样的稻草。

店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白发在台灯下像团将熄的火焰。"那年来纽约参展的东方收藏家...总带着穿校服的小姑娘..."

暴雨突然变得狂暴，某种重物砸在屋顶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天花板开始漏雨，水滴顺着铜质排水管流到展示柜顶，在明代青花瓷盘里积成小小的湖泊。美利坚迅速翻到末页，1979年12月的日期正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蓝黑色墨团。

"最后三页被撕掉了?"质问混着雷声砸在玻璃柜面上。店主正用绒布包裹某件东西，闻言抬头露出个残缺的微笑:"有些故事不该有结局。"

闪电再次照亮橱窗时，美利坚看清了老人怀里露出的相框一角一-穿藏青色校服的少女站在苏富比拍卖行门口，怀里抱着比他手中更精美的沉香木匣。雨滴在照片玻璃上蜿蜒而下，像给少女瓷白的脸颊添了道透明的泪痕。

[未完待续]美利坚的指节在镇纸边缘骤然收紧，木纹里的金线割进皮肤。店主咳嗽着往后退了半步，相框玻璃映出他抽搐的嘴角:"那孩子总说..数字比古董诚实。"

雨滴在青花瓷盘里溅起微型浪潮，利坚突然抓住老人手腕。百达翡表带陷进对方松弛的皮肤里，秒针走动声在两人之间无限放大。

"1979年12月24日。"他盯着店主瞳孔里摇晃的灯影，"苏富比夜场拍卖的沉香木观音像，成交价是当日原油期货的精确倍数。"

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积水突然从天花板裂缝倾泻而下。美利坚侧身时，一道闪电照亮手稿某页被水泡胀的公式--微分符号后面跟着大通当年的金库。

店主挣脱的力道大得惊人，白发沾了雨水贴在太阳穴上:"那晚的拍卖师...现在在华尔街扫厕所..."

美利坚的西裤被展示柜漏下的雨浸透，寒意顺着小腿往上爬。他摸到镇纸暗格内侧的凸起，指腹传来熟悉的雪松香--和瓷西装第三颗纽扣后面的微型芯片是同样材质。

"您漏看了最有趣的部份。"他突然用中文说道，指甲刮开被雨水泡软的手稿装订线。红线断裂的瞬间，内页夹层飘出张泛黄的入场券，钢印日期下方印着油墨未干的指纹--十四岁少女的食指螺纹，与美联储金库的掌纹锁完美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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