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广场曾经是大连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四周都是富人区,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如今这里冷冷清清,一片衰败景象。空荡荡的广场上,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孤零零地跪在西北一角,他弓着背,似乎这样就能抵御些许海风的侵袭。地上放着一把破旧的柳琴,琴身磨损严重,只能隐约看出琴把上原来涂的朱红色漆。过了一会儿,男子轻轻拿起琴,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一个怕冷的婴儿。
“幕川君!” 女人见状,心疼不已。
“惠子!是你吗?” 幕川正男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凄切,用日语急切地说着什么。陈素云问向导:“他们在说什么?”
“他说琴当铺不收,他在这儿等了半天,也没人愿意买。”
惠子心疼地拉了拉幕川跪皱的长袍,说道:“幕川君!一雄已经住院了,烧也退了,我们遇到好人了!你看……” 她手指着陈素云所在的方向,幕川正男擦了擦有些模糊的镜片,朝素云望去。没错!这就是三舅给的照片上的那个人,可仅仅十年时间,他却仿佛老了二十多岁。岁月的沧桑在他曾经英俊的脸庞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如今已失去了光彩,犹如两口干涸的枯井。
还没等素云开口,幕川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眼睛瞪得滚圆,激动地喊道:“贞,是你吗?你终于回来找我了!贞,我好想你,没有你,我一个人活得好艰难,你知道吗?”
素云感到手背有滚烫的泪水滴落,手臂被勒得生疼,看着幕川激动得有些扭曲的脸,心中害怕极了,连忙转头向茂良求助:“我不是!良哥哥!”
陈茂良上前拉住幕川的手腕,说道:“幕川先生!请您冷静一下,她不是金毓贞,她是十七格格当年在北平生的女儿,是一雄的姐姐!”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幕川瞬间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对,对…… 你才十五六岁,不可能是她!贞已经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能告诉我吗?” 素云急切地问道。
幕川正男怔怔地看着她的脸,仿佛在说梦话一般:“是我害死了她,该死的是我,是我!”
虽然幕川的声音很轻,但这话却像一块巨石,在素云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父亲的离世,母亲的早亡,所有的悲恨瞬间涌上心头。素云自幼跟随伯父生活,对母亲的记忆模糊又渴望。如今得知母亲的死可能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她颤抖着从皮包里掏出一把手枪,指向幕川正男。这把手枪是伯父担心她在关外遇到危险,特意让乌上尉给她防身用的,还教过她简单的使用方法。
茂良见状,立刻一把抓住枪管:“云妹妹,你冷静点儿!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自己都承认是他害死了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素云情绪激动,眼眶泛红。
这时,一个身影迅速闪过,惠子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幕川正男,急切地说道:“陈小姐,你听我说。幕川君不可能害死你娘,他那么爱她,你娘去世后,他因为伤心过度,哭坏了眼睛,才从空军退役的,他不会……”
“你闭嘴!既然他爱我娘,为什么在她刚去世不久,就和你在一起了?” 素云愤怒地质问。
“不,陈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帮他们父子料理生活,我不是幕川君的妻子,我们之间没有夫妻之实。” 惠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原本是辽东的随军慰安妇,很多年前就来了。七年前,我第三次堕胎,大出血,基地的医生说除非马上送到城里的大医院做手术,否则性命不保。我们慰安妇命贱,没人愿意管。我躺在过道里等死,是幕川君开车几十公里把我送到医院,我才捡回一条命。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能生育了。自从做了慰安妇,就没人把我们当人看,只有幕川君把我当人。我发誓要报答他,帮他照顾孩子。我们日本男人,从小就不会做家务,一雄没有妈妈照顾,太可怜了。幕川君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朋友,他像兄长一样照顾我,但他的心,永远只属于你娘,谁也无法改变。” 惠子说完,已泣不成声。
幕川正男抬起头,遥望着远处一座临海的高岗,默默不语。他的眼神让素云感到似曾相识,她想起在修江的日子里,父亲也常常登上宅后的小山坡,遥望北方,期盼着母亲归来,也是这样的眼神。素云的手缓缓垂了下来,茂良赶忙趁机拿过手枪,收了起来。
“你是贞的女儿,有权利知道她的死因。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幕川正男缓缓开口,那些如浮云般的往事,渐渐在众人面前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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