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黑影

第一章 血色平安符

七月末的暴雨将整个城市浇得发胀，我攥着便利店塑料袋冲进单元楼时，运动鞋已经彻底泡成了水袋。楼道里蒸腾着发霉的潮气，声控灯像得了哮喘病似的，在头顶忽明忽暗地闪烁。

台阶缝隙里积着墨绿色的苔藓，每踩一步都发出黏腻的"吱呀"声。七楼转角处，我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得踉跄，塑料袋里的面包"啪"地掉在地上。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沾着泥水的运动鞋边躺着枚褪色的平安符——泛黄的符纸边缘卷曲，朱砂写就的"平安"二字被暗红血渍晕染，像朵正在枯萎的曼珠沙华。

这是张奶奶的东西。

上周社区公告栏贴出寻人启事时，我还见过这枚平安符。当时张奶奶的儿子举着照片哽咽，说老人总爱把平安符挂在钥匙串上。而此刻它孤零零躺在楼梯间，周围散落着几缕灰白头发，在霉斑遍布的水泥地上格外刺眼。

"嗒嗒嗒"，指甲抓挠地面的声响突然从头顶传来。我猛地抬头，只看见晃动的光影里，有个黑影正在二楼防盗网上缓慢爬行。声控灯"啪"地熄灭，整座楼道陷入浓稠如墨的黑暗。我摸索着掏出防狼喷雾，后背却突然贴上一团冰凉——那是某种潮湿黏腻的触感，像泡发的海带紧贴着皮肤。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头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垂落。带着腐臭味的发丝扫过脖颈，我僵在原地，手机颤抖着向上举起。

穿碎花裙的女人倒悬在防盗网下，苍白的脸几乎要贴上我的鼻尖。她空洞的眼窝里，一只蟑螂正探出触须，黑亮的甲壳上沾着可疑的灰白色物质。我想尖叫，喉间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女人的脖颈突然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转一百八十度。后脑勺裂开的伤口里，灰白色的脑浆正顺着墙面往下流淌，在她指尖聚成小小的血洼。我惊恐地发现，她腐烂的指甲缝里，赫然嵌着张奶奶那枚金灿灿的寿字戒指。

"救......"我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截断。所有声控灯在这一刻全部亮起，刺目的白光中，楼梯间空荡荡的，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楼道里回荡。平安符和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台阶上蜿蜒着一串湿漉漉的血脚印，从七楼一直延伸到上方——八楼那扇紧闭的铁门，门板上斑驳的红漆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铁锈，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那是间空置了二十年的凶宅。听老住户说，二十年前这里发生过灭门惨案，一家五口在深夜被人用钝器砸破脑袋，鲜血浸透了整层楼的地板。警方始终没找到凶手，房子从此成了无人敢靠近的禁地。

我蹲下身捡起面包，发现塑料袋上不知何时沾了几点暗红污渍。血脚印在台阶上泛着诡异的光泽，每一步都带着细小的拖痕，仿佛留下脚印的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八楼门缝里渗出一缕腥甜的气息，混着潮湿的霉味，让人胃部翻涌。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是房东发来的消息："小周，八楼的锁坏了，你帮忙去看看？月底房租给你减两百。"我盯着屏幕上的字，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房东明明知道那间屋子的历史，怎么会突然让我去？

血脚印在八楼门前戛然而止，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我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推门，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我作呕。屋内摆满了老式座钟，所有时针都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钟摆凝固在摆动的弧度上，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二十年。

"谁让你进来的？"沙哑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我浑身僵硬地回头，看见昏暗的走廊里，站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这次她不再倒悬，而是笔直地立在那里，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我，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你踩到我的脚印了。"

我低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的运动鞋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渍，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新的脚印。女人缓缓抬起手，指向屋内："去把钟摆拨动，不然......"她的话音未落，所有座钟突然同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滴答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奏。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我后退一步，却撞上身后的铁门。门板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女人的身影在绿光中逐渐模糊，只留下飘荡的声音："三点十七分，死亡时间到了......"

座钟的玻璃镜面突然炸裂，无数细小的金属零件如黑色潮水般涌来。我举起手臂遮挡，锋利的零件划过皮肤，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清醒过来。慌乱中，我的手触到了口袋里的防狼喷雾，对着前方胡乱喷射。

刺鼻的雾气弥漫开来，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尖叫。我趁机转身冲向楼梯，却发现来时的台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身后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混合着指甲抓挠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回答我的，只有座钟越来越急促的滴答声，和越来越近的腐臭味。当冰凉的手指搭上我的肩膀时，我终于看清了墙上的字——用血写就的"还债"二字，在绿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而此刻，整栋楼的声控灯再次全部熄灭，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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