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炭盆烧得通红,皇帝裹着狐裘看奏折。外头北风刮得窗棂呜呜响,像谁家孩子在哭。高湛捧着药碗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陛下,靖王殿下还在外头跪着呢。这都三个时辰了,地上寒气重…”
“让他跪!”
梁帝头也不抬,朱砂笔重重划过奏折
“早年催他娶襄阳侯家的嫡女,偏要去守边疆。如今倒好,学那些浪荡子在脂粉堆里闹出笑话!”
过了一刻钟,梁帝终是叹了口气。
“宣他进来”
萧景琰踏入殿内时,一股寒气扑进暖意融融的殿堂,梁帝盯着儿子睫毛上的冰碴,忽然想起祈王当年跪在雨里为赤焰军求情的模样,眼底泛起阴鸷:
“为了个五品官的女儿跪一整天?朕倒不知,靖王何时与盛家有了交情。”
“儿臣与盛五姑娘素未谋面。”
萧景琰喉间冻得发紧,通红的指尖死死攥着衣摆。想起飞流飞奔回来时惊魂未定的模样,还有他描述的那可怕场景——盛家祠堂里,盛纮掐着如兰脖颈,面目狰狞的模样,比悬镜司的刑具还要可怖,时刻绞着他的心。
“那你跪什么?”
皇帝猛然将奏折狠狠甩在青玉镇纸上,硃砂如血珠飞溅,在烛火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求父皇将盛如兰赐予儿臣为妻。”
“荒唐”
死寂瞬间凝固了殿内空气。梁帝浑身发抖,手中朱砂笔"啪嗒"坠地,在奏折上洇开狰狞的红痕。他猛然起身,青瓷药碗应声而倒,药汁泼洒在明黄龙袍上,梁帝指着萧景琰的手青筋暴起:
“满朝文武都在议论盛家攀龙附凤,说你孝期私会!这个时候你娶她,不是坐实传闻?”
“儿臣没有!”
萧景琰猛地抬头,直视着梁帝。
“儿臣一向循礼守规。”
皇帝盯着他许久,浑浊的眼珠转动:
“和盛五确实没有私情?”
“没有”
皇帝:那为什么流言是她?
萧景琰:盛长柏身为大理寺少卿,办案刚正不阿,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有人想借盛家嫡女一箭双雕,既能折损大理寺锐气,又能坏我清誉。父皇,昨日盛纮听闻流言,竟要亲手勒死亲生女儿!
梁帝听着萧景琰的申诉,眉头紧锁,眼珠转动。不过片刻,他心中便已明了:这孩子,确实是被冤枉的。
皇帝:盛长柏端方持重,颇有其外祖父王老丞相当年的遗风,盛纮,虽勤勉守成却天赋有限,一生行事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这般性情,倒也是做不会做出教女攀附权贵之举。
皇帝:既如此,五品小门小户,就赐她个侧妃吧,朕已为你择定,柳家千金温婉贤淑,可当正妻,两桩婚事一并办了!
萧景琰:不可
萧景琰心急如焚,朝前膝行半步
萧景琰:若以侧妃之名相娶,反倒坐实了那些腌臜谣言。儿臣愿以正妻之礼迎娶,用余生护她周全。
皇帝:你疯了吗?
梁帝怒不可遏,抓起案上茶盏狠狠砸向萧景琰脚边。青瓷碎裂,锋利的瓷片四溅,划过萧景琰手背,顿时血珠滚落。
皇帝:五品寒门能得侧妃之位,已是天大的造化!
皇帝:献王妃出自琅琊崔氏,誉王妃是荣国公嫡女!你娶这种出身的女子为正妃,如何制衡朝堂?
萧景琰:儿臣娶妻娶贤,不求门第。
萧景琰挺直脊梁,目光如炬:
萧景琰:若为权位牺牲他人清白,才是真正的失德。献王兄、誉王兄是都娶了高门贵女,可最后...
皇帝突然逼近,他眼中闪过一丝萧景琰看不懂的情绪,声音忽然低沉:
皇帝:你可知要放弃什么?军权、朝堂话语权、甚至...东宫之位!不后悔?
萧景琰:不后悔,儿臣但求无愧于心。
萧景琰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梁帝踉跄后退,跌坐在龙椅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儿子。
皇帝:你可知道,娶她做正妃,就跟皇位无缘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值得吗?
萧景琰:若我为了皇位,娶个高门小姐换取外戚支持,这般行径与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何异?难道为了权位,就要像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谁家势力大就迎娶谁家小姐?靠裙带关系得来的皇位,又怎配称九五之尊?
皇帝:糊涂!
帝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景琰
皇帝:若无崔氏财帛,献王如何豢养死士?没有荣国公,誉王又怎敢觊觎大位?你以为皇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坐稳的?
萧景琰:儿臣以为正好相反!若是他们没有这些外戚推波助澜,何至于利欲熏心、谋逆犯上?
他继续说道:
萧景琰:父皇当年为了稳固皇位,纳了多少世家贵女充实后宫?可这样的权衡之术,当真换来了舒心?
舒心吗?梁帝在心里问自已,突然剧烈咳嗽,猛然捂住口鼻。高湛急忙过去,枯手掌快速抚着帝王剧烈起伏的后背,声音发颤:“陛下!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呐!”
萧景琰:父皇…
梁帝气息渐渐平复
皇帝:你非要这么固执...可知道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萧景琰:儿臣猜得到。想借盛家一事将我拉下马。但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儿臣也绝不拿清白换权位!
殿外突然传来闷雷炸响,梁帝望着萧景琰挺直如松的脊背,恍惚间时光倒转——三十年前的他和言阙林燮在一起的时光,那时他们立誓要一起护这山河清明,可登上皇位后,却亲手将当年的誓言碾成了权力的齑粉。
梁帝轻叹一声。
皇帝:你当真要与朕作对?就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
萧景琰:儿臣要作对的,从来不是父皇。儿臣这条命,是拿战功和百姓的命换来的。
萧景琰扒开玄色外袍。露出心口狰狞的箭伤,那是好几年前在大渝战场上,为救流民硬挨的铁箭。
萧景琰:儿臣以为,皇位当靠民心!盛五姑娘不过小小女子,却能为清白不惜性命,值得尊敬。若儿臣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要当作筹码,日后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若这就是登上皇位的代价,那儿臣只能做个守护百姓的闲散王爷。
梁帝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怒极反笑的无奈
恍惚间,梁帝想起他为坐稳江山,纳过多少世家贵女,娶过多少政治联姻的妻室,言皇后,越贵妃,宸妃,祥嫔…那些枕边人温婉的笑意下,皆是家族利益的算计。如今看着萧景琰宁折不弯的模样,竟在盛怒之余生出几分隐秘的赞赏。
皇帝:滚出去!
皇帝:朕看你是被大雪冻坏了脑子!滚出去!
萧景琰再次跪在养心殿门外,更鼓已敲过四下。寒夜漫长,他的身影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直到五更天,高湛捧着诏书踏出殿门,天边泛起鱼肚白。老太监望着寒风里的靖王,想起当年赤焰军一案,祈王也是这样的风骨,这样倔强的背影。
高湛走过去:“殿下,起来吧,陛下说...让盛五姑娘入宫跟着静妃娘娘学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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