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乱(下)

梅长苏缓步走出内殿，猎宫外硝烟未散，残旗断戟散落一地，满地都是横陈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灼的气息。他目光急切地扫过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整编残部的蒙挚。

“蒙大哥！”梅长苏快步上前，声音微哑，“你没受伤吧？”

蒙挚铠甲染血，眉宇间尽是疲惫，闻言摇了摇头：“我没事，但禁军兄弟……折损近七成。”他声音低沉，握拳的手微微发颤。

梅长苏闭了闭眼，胸口沉窒，却也只能轻叹一声。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萧景琰大步走近，战袍上血迹斑驳，目光却依旧锐利如刀。他扫视二人，均未受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沉声道：“大统领辛苦了，先去休息吧，余下的事交给我。”说罢，未等回应，便径直向内殿走去。

梅长苏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虽险象环生，但经此一役，再无人能挡景琰之路了。”

殿内，萧景琰双膝跪地，双手奉上兵符：“父皇，儿臣已生擒萧景桓，纪城军已到，请父皇收回兵符。”

梁帝缓缓走近，伸手接过兵符，他凝视着萧景琰，伸手将他扶起：“辛苦了，伤得如何？”

“不碍事。”萧景琰神色平静。

静妃却已快步上前，一把抬起他的手臂，袖口处鲜血浸染，触目惊心。“流了这么多血，还说不碍事？”她声音微颤，眼中满是心疼。

如兰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袖，目光紧紧盯着萧景琰的伤口。

萧景琰淡淡一笑：“只要父皇和母妃安然无恙，儿臣这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

梁帝沉默片刻，终是点头：“返京之前，纪城军仍由你调配。此次作乱之人，务必全力搜捕，绝不姑息！”

“儿臣遵旨。”

“这几日，你定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吧？”梁帝语气温和，“先去让太医包扎伤口，歇息片刻。”

萧景琰摇头：“后面还有很多事，等料理完了，儿臣再歇息。禁军死战三天，损伤严重，待儿臣与蒙大统领统计完毕，再向父皇详禀。”

梁帝欣慰地笑了，但随即神色一冷：“景桓，那个逆子，现在何处？”

“已被儿臣关押，父皇若要提审，儿臣马上命人提解进宫。”

梁帝抬手一挥，眼中寒意凛然：“不必，朕亲自去见他。”说罢，带着高湛大步离去。

待梁帝走远，如兰终于忍不住跑上前，盯着萧景琰染血的袖口，声音发紧：“殿下…”

萧景琰垂眸看她，眼底浮起一丝柔和：“别担心，这血大多是旁人的，我只是轻伤。”他顿了顿，“倒是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如兰乖乖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他低声道，“我得去善后，你跟着母妃！”

如兰抿唇点头，却仍直直地望向他。

萧景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听话。”

如兰忍不住害羞，耳尖微红，萧景琰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去。

周围的大臣皇子都看着这一幕，用讶异的眼神看向如兰，如兰有些惶恐，快速跑到静妃身边，“娘娘！”

静妃点了点如兰的眉尖，“你呀，你。”无奈地笑笑。

梁帝缓步踱至誉王的囚笼前，他凝视着这个曾经最宠爱的儿子，声音沙哑而冰冷：“逆子！你策划私炮坊案，勾结悬镜司，朕念你还存几分敬畏之心，只是削了你的珠。万没想到，”梁帝突然提高声调，“你这狼子野心，竟敢举兵谋逆！就凭你这般品行，也配妄想储君之位？”

囚笼中的誉王艰难地支起身子，他嘴角勾起一抹惨笑：“父皇，不是您这些年瞎了眼，是当年的玲珑公主瞎了眼！”他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人人都说我是最像您的皇子，可依儿臣看，利用完玲珑公主后，仅仅灭国屠城还不够。”他猛地攥紧铁栏，“应该狠心把那个襁褓中的皇子也杀了！这才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对吗？我亲爱的...父皇？”

梁帝身形一晃，龙纹靴踉跄后退半步：“这些，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谁告诉你的？是那些滑族余孽？”

萧景桓缓缓松开铁栏，平静得可怕：“事已至此，成王败寇。党争也好，谋逆也罢，所有罪名儿臣都认。但若父皇还当我是儿子，儿臣只想问一句，您对得起我娘吗？”

梁帝沉默不语。

“哈哈哈。”誉王突然仰天大笑，“这应该是我们父子最后一次谈话了，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

梁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玲珑公主确实，曾率滑族军队助朕登基。但这女人太过聪明，太过危险。她和滑族存在一日，朕登基的秘密就瞒不住，所以朕只能选择，让她和滑族一起消失了。”

“此事若置于今日，置于你身上，”梁帝目光如刀，“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的。”

誉王瞳孔骤缩：“您对她就没有一丝愧疚？”

“景桓”梁帝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却更显残酷，“当一颗棋子失去价值，该舍弃的时候，难道下棋的人还会怜惜不舍吗？”

“那我呢！”誉王暴起，铁链绷得笔直，嘶吼道:“我是大棋子生下的小棋子吗？”

梁帝闭了闭眼：“景桓，滑族当年在朕登基前就已经灭国了，你是朕的第五个儿子，你的生母是祥嫔，儿，知道吗？”话音未落，誉王已瘫坐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真是可悲啊！”誉王绝望向梁帝，为了自已，也为了他那可怜的生母，目光中的绝绝让梁帝不自觉地后退。

梁帝猛地转身，“誉王谋逆，罪无可赦，将其单独关押，任何人不准接近。”拂袖而去。

誉王冷冷地听着，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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