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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伞烟雨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渐渐消散,梦西洲盯着朱漆剥落的门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南风意今日当值,南思勖或许在宅中,可该如何开口才不会让这位亦师亦父的长辈失望?

她在门槛前来回踱步,绣鞋在地上蹭出细碎声响。青砖缝隙里钻出的苔藓沾湿鞋尖,却浑然不觉。“嗨,南叔。”她对着虚空抬手,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想搬回牙行,五叔病了,淡茜还小……”话音未落便摇头否决,后槽牙咬得发酸。

深吸一口气,她重新扬起脸,声音刻意放得雀跃:“南叔!伞坊的床铺太硬,捉妖术……反正也用不上!”指尖无意识揪着衣角,将软缎绞出褶皱,“我明早就回凶宅铺子,行李我自己收拾,不耽误您做事!”话尾突然卡壳,重复的“您忙”像卡在喉咙里的碎瓷,扎得眼眶发烫。

梦西洲弓着脊背,像只被雨淋湿的麻雀般局促,指尖机械地重复招财猫的摆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时,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凝滞了。南风意玄色锦袍上的云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那张熟悉的面容撞进眼帘,惊得她踉跄半步,绣鞋后跟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

喉间泛起铁锈味,她慌乱地把视线投向院角的老槐树,却在瞥见南风意泛红的眼眶时心头一颤。少年喉结滚动,刻意压低的声线裹着沙哑:“你回来了?”话音未落,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两只灰雀扑棱棱掠过两人头顶。

梦西洲强扯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师……你今日不是当值大理寺?我还以为……”尾音被穿堂风卷走,残留在唇齿间的苦涩混着槐花香,酸涩得教人眼眶发烫。

“你以为刚好我不在,所以可以收拾行囊,不辞而别,是么?”南风意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眸此刻蒙着层薄雾,倒映着梦西洲瑟缩的身影。

她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喉间像是卡着团浸了水的棉絮:“对……对啊。”发顶垂落的碎发挡住泛红的眼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南风意望着她眼下青黑的阴影,心口像是被钝刀剜了下。他别开脸深吸口气,再转回来时语气已软得能滴出水:“南叔陪王娘子去碧云县招武馆学徒,得好些日子才回来。我旧伤未愈,今日便早些回来了。”话音未落,腰间的伤处突然抽痛,他不着痕迹地按住,却瞒不过对面骤然睁大的眼睛。

“啊?师父你还没好吗?”梦西洲猛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将落未落的泪,目光死死锁住他按在腰间的手,连方才的窘迫都抛诸脑后,“药换过了吗?伤口有没有化脓?你别逞强!”细碎的关切像连珠炮般砸来,带着熟悉的温度,撞得南风意眼眶发烫。

南风意垂眸掩住眼底得逞的笑意,喉结滚动着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严肃道:“你决定常住东宫了?还是……”话音未落,胸腔便被酸涩填满,生怕听到那个预料中的答案。

“不住了,我不想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了。”梦西洲垂落的发丝挡住侧脸,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絮。南风意心头猛地一松,却在下一秒被她的尾音刺得呼吸凝滞——“包括你。”

暮色从飞檐斜斜切进来,将她单薄的影子钉在青砖地上。南风意望着她紧绷的肩线,看着那双倔强又脆弱的眼睛,喉间泛起铁锈味:“你从来都不是麻烦,伞坊也是你的家,你的房间一直都在。”

这句话似是戳破了什么,梦西洲突然抬头,睫毛上的泪珠簌簌滚落。她眼底翻涌着自嘲与绝望,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可是……我是妖啊!”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被命运碾碎的呜咽,“师父,我是妖啊……

梦西洲颤抖着伸出双手,指尖还在渗出幻形时残留的幽蓝微光,哽咽声破碎在喉间:“师父……你……你抓我去天师府吧,你已经看到我的真身了!我不怪你!”她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仿佛早已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南风意如遭雷击,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突然猛地将她拽入怀中。掌心抚过她颤抖的脊背,声音里裹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怎么可能?我怎么舍得抓你?”怀中的人温软得像团随时会消散的雾气,却让他的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滚烫的泪珠砸在他衣襟上,梦西洲挣扎着捶打他的后背,力气却越来越虚:“人妖殊途,你不抓我,也许有一天还会有你的同伴抓我,天师府有那么多捉妖师,我躲不过的……”她的哭诉混着抽噎,字字泣血,仿佛看到了未来被千夫所指的惨状。

“不会的,不会的。”南风意将下巴抵在她发顶,眼眶泛起血丝,“小啾,相信师父,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怀中的躯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他低头轻吻她湿润的额头,温柔而坚定:“别怕,若真有那时候,我与你共沉沦,与所有人为敌!”

梦西洲死死攥住他的衣料,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大理寺卿,何必为了一个妖,沾上污点?

南风意的指尖拂过她沾着泪痕的脸颊,笑容里藏着化不开的苦涩:“谁告诉你,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大理寺卿?”他的声音低沉如坠寒潭,“对天下人而言,我连活着,都是一种罪过。”

梦西洲猛地抬头,睫毛上还凝着泪珠,杏眼瞪得浑圆:“什么?”

南风意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指腹轻轻蹭过她泛红的眼角:“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何修炼北斗元辰法?”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只要你跟我回家,我就把藏在心底的秘密,一字一句说给你听。”

少女咬着下唇,犹豫的神色在脸上翻涌。南风意突然屈指在她额头轻弹,声音带着笑意:“怎么,想当街抱着我听故事?日头还高着呢。”

“南、南风意!”梦西洲的脸瞬间烧到耳根,猛地推开他的胸膛,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青砖路上往来行人投来的目光,让她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

看着她炸毛的模样,南风意喉头溢出轻笑,掌心传来的温度滚烫,牢牢攥住她想要挣脱的手,大步往伞坊走去。雕花木门在身后轰然阖上的瞬间,他已经将一盏温热的茶塞进她掌心:“尝尝,是你最爱的碧螺春,消消气?”

梦西洲冷哼一声,像只炸毛的猫般猛地转身,把后脑勺对着他。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脆。南风意望着她发颤的肩头,端起青瓷茶盏轻抿一口,茶汤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小啾,我根本就不是南风意。”他的声音低沉如陈年佳酿,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少女僵直的脊背微微颤抖,垂落的发梢在夕阳里泛着微光,像极了初见时那个倔强的身影。

南风意指尖摩挲着茶盏,往事如潮水漫过心头:“我的本名,叫做白泽意。”喉结滚动两下,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十多年前,朝廷那场灭门大火,把白泽家百口人都烧成了灰烬。我是唯一的活口。”

“什么?!”梦西洲猛然转身,杏眼里盛满震惊。窗外的风卷着槐花扑进来,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像极了那年他在火场里看到的血色残阳。

“南叔是我亲舅舅。”南风意伸手想要触碰她,却在半空僵住,“这些年我忍辱负重,藏在大理寺修习北斗元辰法,不过是想寻回当年父亲弄丢的《山海图》。那图里封印着万妖的命脉……”话音未落,他突然单膝跪地,仰头望向她的目光里盛满恳切:“小啾,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留下来,不要走,好不好?”

纱衣在夜风里轻颤,梦西洲倚着雕花门栏,咬着下唇的模样活像只偷腥未遂的猫儿:“师父…… 怎…… 怎么了?”尾音打着旋儿,裹着藏不住的促狭。

水潭边,南风意扯过一旁的布巾狠狠擦脸,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进腰间的绷带。听见她的声音,指尖攥得布料发皱,喉结滚动着挤出沙哑的字句:“我差点忘了,北斗元辰法未练成之前,我都不可……”

“哦~明白了!”少女突然拍手,月牙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她倚着门框歪头打量,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少年紧实的腰线,故意拖长尾音:“那我得保护师父你纯洁的……”

“梦!西!洲!”南风意猛地抬头,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碎成银星。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耳尖却在夜色里红得发烫,“今晚,各睡各的,你给我进去!”

“好嘞!没问题!”梦西洲笑嘻嘻地应着,还不忘对着水潭方向抛个飞吻。雕花木门“吱呀”合拢的瞬间,她扒着门缝偷瞄,看着少年手忙脚乱裹浴巾的模样,忍不住捂住嘴笑得肩膀直抖。

烛火在碗沿投下晃动的光晕,南风意用银匙搅着碗里浮浮沉沉的汤团,抬眼瞥见梦西洲紧蹙的眉峰:“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

“没什么。”少女垂眸搅动羹匙,青瓷碗碰撞声细碎如心跳。当勺尖挑起那只栩栩如生的小鸟形状汤团时,她的指尖骤然收紧,瓷勺在碗沿磕出清脆声响。

对面的人却浑然不觉,咬下半个汤团,唇角漾起笑意:“现在,我是越发觉得小鸟可爱了。”话音未落,梦西洲的眼前又闪过梦境里刺目的金光——北斗元辰法凝成的巨网铺天盖地,她与九子在《山海图》的漩涡中挣扎,而执卷之人的面容与眼前人渐渐重合。

“怎么了?太烫了?……还是没熟?不好吃?”南风意探身的动作带起衣摆的檀香,却灼得她后颈发烫。

梦西洲猛地起身,木椅在青砖上刮出刺耳声响:“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怎么了?”南风意霍然站起,碰翻的汤匙在案上弹跳,溅出的甜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望着少女颤抖的肩线,心口泛起不祥的预感。

“如果你真练成了北斗元辰法,不会将我收进《山海图》里吗?”

檐角细雨如帘,梦西洲握着新制的油纸伞轻轻转动,伞面晕染的青竹白鹤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没想到,师父做的油纸伞,这么好看。”她仰头望着廊下的人,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南风意搁下染着丹蔻的画笔,眼中笑意比春雨更温柔:“将来你出嫁,为师也会亲自做一把伞的,来迎娶你。”话音落下时,远处传来隐约的雷鸣,却掩不住他语气里的郑重。

少女猛地转身,耳坠晃出流光:“师父就这么自信,我会答应嫁给你?”她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眼角的笑意。

“看来我现在还做得不够好。”南风意走近两步,指尖擦过她泛红的耳尖,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为师以后要加油了。”

月光如霜,梦西洲裹着白兔子毛边的红色斗篷,绒毛随着夜风轻轻颤动。她望着前方施法的南风意,眼底盛满好奇:“大晚上带我来这里,师父是想要做什么?”话音未落,一缕发丝被夜风吹起,正巧拂过转身靠近的南风意脸颊。

男人抬手按住她肩头,指尖传来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皮肤:“我想了很久,必须要做点什么,让你安心。”他深吸一口气,月光在睫毛投下细碎的影,“从今日开始,我便要开始教你破解捉妖术之法。”

梦西洲的瞳孔骤然收缩,斗篷下的手指微微蜷起:“每个阵法都有自己弱点,教会了我,以后,即便你练成了北斗元辰法,也有机会被我化解了。”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安全感。”南风意突然攥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得惊人,“虽然有违捉妖之道,但为了保护你,我也愿意。”他眼中翻涌的坚定,比天上星辰还要耀眼。

少女鼻尖泛酸,轻轻回握:“谢谢你,师父。”

“第一步,我先教你,如何切换人与妖的形态。”南风意松开手,指尖凝起一抹微光,“这个实用!”梦西洲眼睛一亮,雀跃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勾唇。

他伸手为她收紧斗篷,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你妖身已现,所以我在你身上施了咒,助你维系人形,并挡住妖气。若有人强行破咒,你现出妖形,便口念:‘莫多喃,度鲁度鲁,地尾梭哈’,自然就会恢复人形。反之,若你是人形口念此咒,也可瞬间切换妖形。”

“砰”的一声闷响,红色斗篷如花瓣般飘落,梦西洲眨眼间化作一只白羽鸠妖。细密的羽毛泛着柔和的光,小巧的爪子轻点着楼顶平台,扑扇着翅膀低低飞起。

小鸠妖还不太熟练,翅膀扑腾得有些慌乱,身形摇摇晃晃,险些坠落。南风意目光紧紧跟随,轻声安抚:“今夜我加固了四周的阵法,不会有人看得到你。”

鸠鸟歪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回头看向南风意。只见他手掐法诀,周身萦绕着柔和的光晕,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放心飞。我陪着你。”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鸠鸟瞬间安定下来。

它振了振翅膀,朝着南风意快速飞来。南风意张开双臂,眼中满是期待。就在鸠鸟飞入他怀中的瞬间,一道柔和的光芒闪过,鸠鸟幻化成梦西洲的人形,直直撞进他怀里。

梦西洲双颊绯红,眼神亮晶晶的,兴奋地抬起头:“师父你看,我可以自由切换人妖形态了!”

太极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明宗皇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郭籍,质问道:“郭天师,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郭籍扑通一声跪地,神色严峻:“启禀圣人,臣已查实,天师府南风意实为逆犯白泽宫后人,他欲与妖族梦西洲合谋,党同司徒寒山对江山社稷不利。”

“大胆!”明宗皇帝拍案而起,龙案上的奏章簌簌作响。南风意却依旧神色镇定,微微垂眸,掩住眼底的波澜。

“一派胡言!你说南风意是白泽宫后人?你有什么证据?”明宗皇帝怒目而视,眼中满是质疑。

郭籍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看向南风意:“臣这几个月一直暗中查访,发现南风意并非南思勖亲生,其抱养时间与当年白泽家族满门抄斩时间相符。白泽宫育有一子,却在满门抄斩后,寻不到尸首。”

明宗皇帝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大殿内鸦雀无声。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他南风意就是白泽宫的那个孩子啊。”明宗皇帝皱着眉头,语气稍缓。

郭籍不慌不忙,掏出飞白笔,高高举起:“这叫飞白笔,世上独此一把,乃白泽宫随身携带之物,而现在,却是南风意的法器!请问若是他与白泽宫毫不相干,为何能得到这个法器呢?”说罢,又掏出一张纸,“还有便是这最直接的证据,南思勖就是白泽宫夫人的亲弟弟,这里有一封书信为证!”

一时间,大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南风意。南风意面对摊在面前的证据,低头不语,神色平静。

明宗皇帝紧紧握住龙椅扶手,眉头紧皱:“说话啊,南风意!你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

南风意缓缓抬眼,与明宗皇帝对视几秒,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决然:“罪臣,确为白泽后人,白泽宫之子白泽意……的书童南风意。”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明宗皇帝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郭籍更是气得跳脚:“南风意!这么多证据面前,你还敢信口雌黄!”

南风意冷笑一声,眼神轻蔑:“飞白笔是我捡的,符箓是捡来的书上自学的。怎么了,郭天师,不行么?”

大殿内再次响起一片惊呼声,郭籍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曾给使匆匆进入禀报:“启禀圣人,天师府杜天师、梦天师有要事求见。”

明宗皇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叫上殿来。”

就在这时,圣人与南风意有一个眼神交流。背着小伞的梦西洲和杜月怜迈着轻盈的步伐上殿,随即下跪行礼:“天师府杜月怜、梦西洲,见过圣人。”

郭籍眼珠子一转,突然大喊:“圣人……圣人,这梦西洲是个妖!她是个妖类!”

太极殿内,气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梦西洲心中默念咒语,郭籍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几道符咒如黑色的闪电般射向她,却在半空中纷纷化为齑粉。“破!破!破!”郭籍额头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喊着,汗水浸湿了他的道袍。

梦西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眼神轻蔑地看向郭籍:“郭籍,你大可不必如此哗众取宠!”说罢,她与南风意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信任与默契。

杜月怜挺身而出,神色坚定,厉声说道:“圣人,梦西洲不是妖,臣可为她做担保!”梦西洲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看向杜月怜的眼神中满是感激。

郭籍急得跳脚,声音尖锐:“师妹你……你糊涂啊!那府尊呢?他也可以证明,梦西洲是妖!”

杜月怜眉头紧皱,语气沉痛:“我们来,就是为了说明此事,我阿耶……(皱眉)死了……”

“死……死了?!”郭籍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

“什么?杜风雷死了?!”明宗皇帝也霍然起身,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梦西洲不动声色地将司徒寒山和傀虫之母收入伞内,而后目光如炬地盯着郭籍,质问道:“郭籍,你说杜府尊能证明我是妖,可现在他是傀灵,你怎么解释?”

郭籍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脸上血色尽失。

杜月怜向前一步,跪在明宗皇帝面前,掏出一摞信,声音沉稳:“圣人,臣手里有郭籍以权谋私,多次偷偷毁坏缉妖阵的证据,请圣人过目。”

曾给使上前接过证物,呈递给明宗皇帝。明宗皇帝越看越气,双手微微颤抖。郭籍难以置信地看向杜月怜:“师妹,你一直在查我?”

杜月怜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第一次缉妖阵损毁,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明宗皇帝猛地将手中的信拍在龙案上,怒目质问郭籍:“郭籍,你是否暗中勾结司徒寒山,毁坏长乐城的缉妖阵?”

郭籍额头上冷汗直冒,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咬了咬牙:“圣人,既然有证人,带上来便是!”说罢,他转身出了大门,不一会儿,带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入内,老者行礼作揖。

南风意看到老者的瞬间,心中猛地一紧,暗自思忖:“此人好眼熟?在哪见过?”

明宗皇帝皱着眉头问道:“郭籍,此人是谁?”

郭籍指了指跪着的老者,说道:“此人,为当年白泽家登记在册的马夫。白泽家满门抄斩前夜,是他亲自护送白泽宫的独子白泽意与南思勖逃离白泽府,并于中途遭遇劫匪,之后……”

南风意与明宗皇帝对视一眼,明宗皇帝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打断:“哎呀,说这么多废话,你让这个马夫自己说!”

马夫哆哆嗦嗦地开口:“哦……那夜,那夜白泽少爷和南思勖被劫匪带走,而后我担心出事,拼了命追上他们,进了一处府邸之后便消失了。没过多久,我就看到白泽少爷,已更名为南风意,与他阿舅开了家伞坊,隐姓埋名地活到现在!”

南风意回过神来,看向明宗皇帝,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和慌张。

郭籍趁热打铁,说道:“圣人,这南风意必定背后有高人保他!臣可派人彻查这所谓的府邸,看看它究竟通往何处,进而查出是谁,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地保下南风意!”

南风意心中一惊,暗自想道:“难道,郭籍已经知道圣人有密道一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明宗皇帝故作生气,猛地一拍龙椅扶手:“不必了!我是说……真……真是岂有此理!皇城根脚下,还有这种地方?岂不是反了!”

南风意突然向前一步,大声喊道:“不用查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承认,我就是白泽宫的儿子白泽意,所谓的私密府邸,不过是当年我父亲留下的一处避难之所罢了,如今早已荒废。也没有什么大人物保我,这封信不过就是家父写给老侍郎求情的。既然臣的身份败露,愿接受任何惩罚。”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掷地有声。明宗皇帝看着南风意坚毅的眼神,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复杂。

梦西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南风意,心中涌起无数疑问,忍不住问道:“南风意,你为什么突然要认啊?”

南风意微微摇头,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决绝:“小啾,无需多言!”

大殿内顿时炸开了锅,群臣纷纷指责。一位官员跳出来,指着南风意的鼻子骂道:“原来他就是白泽意,看看你们家干的好事,《山海图》才会丢。”

另一位官员也不甘示弱,大声叫嚷着:“白泽家出卖了全天下,你居然还有脸做大理寺卿!”

各种难听的话语如潮水般涌来,南风意却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他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梦西洲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一阵刺痛。她握紧了拳头,想要站出来为南风意辩解,却被杜月怜轻轻拉住。杜月怜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明宗皇帝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中有些烦躁。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都住口!南风意,你身为白泽后人,却隐瞒身份,在朕身边任职,该当何罪?”

南风意再次跪地,声音沉稳:“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愿听凭圣人发落。”

屋内弥漫着馓子的香气,梦西洲坐在桌旁,一边往嘴里塞着馓子,一边嘟囔:“我想不通,咱们明明和杜月怜设局抓了司徒寒山,为朝廷立了大功,为何到头来却败给了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马夫!”她的腮帮子鼓鼓的,语气里满是不甘。

南风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温和:“郭籍能将他带上大殿,定是早有准备。”

梦西洲把筷子重重一放,不服气地嚷道:“咱们咬死不认账,不就完事了嘛?”

南风意迟疑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你不了解其中原委,若是我当庭对峙,只怕会更难收场。”

梦西洲歪着头,盯着他:“你甘心嘛?就这样辞官了。”

南风意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执着:“找到并守护《山海图》,才是我此生愿景。其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梦西洲撇了撇嘴,低头继续吃馓子,声音闷闷的:“哦……那你自己练吧。”

南风意微微一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想陪我练?”

梦西洲无精打采地抬起头:“你现在练的是最高阶的捉妖术,我练的如何逃脱捉妖术,你觉得咱俩可以一起练吗?还是分开练吧。”

南风意看着她那副小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眼中满是宠溺。

卧房里,烛火摇曳。梦西洲盘腿而坐,手掐法诀,缓缓闭上双眼。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口中喃喃自语:“曾经的梦想是如何成为捉妖师,谁能料到,如今的梦想是,如何成功地在捉妖师身边活下来?”

屋内烛火摇曳,梦西洲起初喊了几声,南风意却毫无回应。她轻轻掰过他的脸,只见南风意双眼紧闭,眉头紧蹙,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像是正与什么强大的力量抗衡。“师父?师父?”她焦急地呼唤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南风意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还残留着痛苦的神色,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梦西洲吓得脸色苍白,忙扶住他的肩膀:“师父,你怎么了!”

南风意摆了摆手,气息有些微弱:“我……我刚才,似乎感应到了《山海图》。”

梦西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山海图》?在哪里?”

南风意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疑惑:“我不确定,但也许,它就在长乐城里。”

梦西洲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师父感应到了《山海图》,那自己刚才经历的那个幻境又意味着什么呢?

南风意看到她神色有异,连忙追问:“你怎么样了?”

梦西洲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我?我的功法精进了,你看,小破伞也升级了。”说着,她将小伞递了过去。

南风意接过小伞,仔细地端详着,眼中露出赞叹之色:“这小伞,真是颇有灵性。”

梦西洲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默默想着:“只是,我再也不可能拿着它捉妖了。”

集市上人声鼎沸,南风意站在米摊前,声音平静而沉稳:“店家,这米怎么卖?”

米贩子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回道:“六文一斤!”

南风意微微点头:“来一斤。”

米贩子一边应着,一边熟练地量米,南风意掏出几枚铜板递过去。可就在米贩子抬头看到南风意面容的瞬间,脸色骤变,猛地将称好的米夺了回去。

“你就是之前被革职的大理寺卿南风意吧?”米贩子的声音里满是质问和不屑。

南风意神色坦然,毫不回避:“是我。”

“呸!”米贩子一把将米洒在南风意身上,怒目圆睁,“弄丢《山海图》的白泽家后人!把钱拿回去,我的米不卖你这个叛徒!”说着,又将铜板狠狠丢在南风意身上。

一旁的梦西洲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刚要冲上去理论,却被南风意一把拉住。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说谁叛徒?”梦西洲的声音尖锐而愤怒,在嘈杂的集市上格外清晰。

“就是那个南风意,其实叫白泽意,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个这样的人。”李小郎在一旁煽风点火。

刘郎君也跟着附和:“他阿耶是个逆犯,他也是个逆犯,还有脸出门,我呸。”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南风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捡起地上的鸡蛋和烂菜朝他丢过来。

“喂,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梦西洲大声喊道,眼中满是怒火。

南风意却只是轻声说道:“小啾,别说了!”

然而,梦西洲毫不退缩,毅然站到南风意身前,替他挡住那些飞来的杂物,一脸怒意地与众人对峙:“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是逆犯,但白泽家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童儿,再者说了,《山海图》也不是他弄丢的啊!身为白泽家的后人,也不是他可以选的啊!这米我们也不要了!是非不分的人!”

她顿了顿,手指着众人,继续义正言辞地说道:“还有,要不是南风意他冒死侦破傀灵案,你们现在都被妖活吃了都说不定!现在居然还对他口出恶言,你们有没有良心!”

南风意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据理力争的女子,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他的眼中只剩下梦西洲那坚定而霸气的身影。

众人被梦西洲的一番话指责得有些心虚,可米贩子仍嘴硬道:“长乐城的妖,搞不好就是《山海图》里的妖被放出来了!”

梦西洲毫不退让,大声反驳:“《山海图》里镇压着万千妖族,若是被放出来,长乐城早就变天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阴云密布,一道惊雷闪过,仿佛是在为梦西洲的话助威。

刘郎君趁机说道:“你看,你个乌鸦嘴,果然都是不吉利的人!”

梦西洲挺起胸膛,毫不畏惧:“不吉利怎么了?我还是卖凶宅的呢!”

在梦西洲的怒目注视下,众人纷纷散去。这时,梦西洲才发现南风意早已一言不发地朝着远处走去。

“喂!师父!等等我!”她急忙追了上去。

南风意转过头,脸上挂着一抹苦笑,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痛楚:“要变天了,赶快回家吧。”

梦西洲满脸愧疚,低下头:“对不起啊,怪我……我乌鸦嘴!”

南风意温柔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爱意:“我怎么会怪你呢?现在,我只有你了。”

梦西洲心疼地牵起他的手,轻声说道:“走,回家。”

屋内烛火微微摇曳,梦西洲一拍脑袋,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冬乞吃斫饼,今夜可是冬乞节呀!朱雀大街上,定有活动!趁着不下雨,咱们出去散散心吧!”

南风意微微一怔,看着她期待的模样,顿了顿,装作不在意地说:“以后出门,别跟我走在一起了。”

梦西洲的笑容瞬间僵住,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了?……是不是白天那些人让你不开心了?我就知道!你嘴上说不在意,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南风意背过身去,声音低沉而压抑:“今日这一幕,桩桩件件,我也早已在脑海中反复演练了好多次。”

梦西洲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情绪,轻声道:“可你眼中,明明有愧疚。”

南风意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突然转过身,将梦西洲紧紧抱住:“愧疚是对你。以后我没办法,风风光光地娶你了。”

梦西洲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却也紧紧回抱住他,轻声说道:“只要是你,就好。”

南风意心中一暖,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屋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房间。梦西洲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死死捂住眼睛,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南风意大惊失色,焦急地问道:“小啾,怎么了?”

梦西洲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我眼睛好疼,什么都看不见了!”

南风意急忙凑上前,仔细查看她的眼睛,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怎么了?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梦西洲缓缓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不疼了,能看见了。”

南风意这才松了口气,眼中却仍满是担忧。

梦西洲强颜欢笑,安慰道:“也许是和司徒寒山斗法,耗费太多法力?我现在没事了!”

南风意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你今日总说眼睛疼,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梦西洲的脑海中,仁光的话语如鬼魅般萦绕不去:“小啾,别放弃,锁妖塔下,还有一批海蛮妖,里面也许有你在乎的人!”

她的思绪瞬间飘到了白泽家,五叔和淡茜一直未归,还有梦境中那朝着自己招手的五叔和淡茜,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着她。

来不及多想,梦西洲猛地起身,像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南思勖在身后喊道:“小啾!小啾!你干嘛去?”见她没有回应,南思勖气得叉腰,随后又笑了起来,“看着是好差不多了,那我也可以去活动活动了!”说罢,也转身离开了。

锁妖塔外,气氛庄严肃穆。皇后、南风意、杜月怜带着一众天师和大臣出现在众人面前。塔外的百姓们纷纷下跪行礼。

南风意走到渺云皇后身边,恭敬地说道:“娘娘,海蛮妖已尽数捉拿,如今都关押于塔内,等候发落。”

渺云皇后微微点头,示意南风意上前一步。南风意心中有些迟疑,但还是走到了她跟前。

渺云皇后压低声音说道:“南风意,你的北斗元辰法是不是停滞很久,无法精进了?”

南风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渺云皇后,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她怎么会知道如此私密的事情。

渺云皇后继续说道:“只要屠尽海蛮妖,你的内力就会进阶,可更快练成北斗元辰法!”

南风意低声问道:“娘娘,您……您如何得知此事?”

渺云皇后冷笑一声,却不再理会他,转而对着杜月怜说道:“开始吧,杜府尊!”

渺云皇后一挥手,杜月怜出示手中的《山海图》,全场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南风意愣在原地,握着飞白笔的手微微颤抖。杜月怜见状,着急地冲着南风意喊道:“南风意,你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随着杜月怜发功,成团的海蛮妖被打飞,四散落在地面上。

渺云皇后看着南风意,说道:“南风意,难道,你不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吗?”

南风意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与此同时,在白泽府外,梦西洲气喘吁吁地冲到这里。只见哭哭啼啼的媒婆痣大婶和佩蓉正在拍门。

梦西洲连忙问道:“佩蓉,你……你怎么在这里?”接着又问,“五叔没去盥宅?”

媒婆痣大婶抽抽搭搭地说道:“五郎这死鬼冬乞节晚上送了个口脂给我,结果就玩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梦西洲追问道:“口脂?(看着大婶)口脂你涂了吗?五叔你碰了吗?”

媒婆痣大婶理直气壮地说:“我亲了他一口……怎么了?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不行吗!”

梦西洲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把推开大婶,转身飞奔离开。大婶和佩蓉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锁妖塔外,南风意已经开始向躺在地上的海蛮妖发起刺杀。他任由海蛮妖的鲜血渗透到阵法中,顿时阵法红光四射,与天上的北斗七星相连。

南风意站在海蛮妖的尸体中间,双手滴着血。此时,他的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只海蛮妖。

南风意将这只海蛮妖的鲜血抽出,注入阵法之中,果然阵法变得越发强大。他心中暗道:“果然,停滞了许久的内力真的进阶了!”

围观的众人嘴里喊着“除妖定民心”的口号,声音响彻天地。杜月怜也被南风意逐渐强大的法力所震撼。

就在这时,梦西洲在人群中疯狂地蹿跳着,她的眼神在海蛮妖中急切地寻找着。突然,她的辨妖瞳开启,看向眼前的阵法内,数百个无辜的人影显现出来,他们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终于,她看到了五叔的身影,此时五叔被控制着,眼睛发红,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梦西洲震惊地喊道:“五叔!”她的目光又向旁边搜寻,却没有看到淡茜。

这时,她看到南风意和杜月怜联手施法,斩杀了两只海蛮妖。南风意的功法正朝着她眼中的五叔逼去。

梦西洲不顾一切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进入阵法之中。

梦西洲满脸泪痕,声音颤抖地恳求道:“不要!”

南风意眼神冷漠,语气不容置疑:“小啾,让开!”

梦西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嘶力竭地喊着:“南风意!他不是妖!他是五叔,他是五叔啊!”五叔化身的海蛮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南风意发出愤怒的咆哮。周围的百姓和大臣们情绪激动,纷纷呐喊着要除妖。

南风意的眼神冰冷如霜:“你不是说再也不管海蛮妖的事了吗?(暴怒)无论他们是什么,都得死!让开!”

梦西洲毫不退缩,坚定地说道:“你若要杀他们,就先杀了我。我才是你们的敌人!”

南风意眼神狠厉,其中却又透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猛地一掌击出,梦西洲被击倒在地,而他则飞身到五叔身边。

南风意毫不犹豫地施展出法术,将五叔诛杀,梦西洲拼尽全力想要反抗,却无济于事。

在梦西洲的眼中,五叔双眼圆睁,倒在了地上。南风意看着痛苦不堪的梦西洲,身体也忍不住微微发颤。

梦西洲浑身颤抖着,试图爬到五叔的尸体身边。南风意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恻隐之心。

梦西洲抬起头,满含泪水地问道:“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她的眼中充满了仇恨,站起身来,与南风意缠斗在一起。就在这时,人群中的郭籍偷偷甩出一张收妖符,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梦西洲身上。

梦西洲来不及躲避,她的翅膀瞬间显现,身后顿时黑雾弥漫,她被这黑雾困住,无法动弹。

梦西洲痛苦地哀嚎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紧接着,她现出了金翅鹏鸟的妖形,阵法之内的黑雾越来越浓,而后腾空而起,弥漫了整个天空。

杜月怜心中暗自惊讶:“梦西洲的妖形竟然不断在变化升级,先前并不是这个样子,为什么?!”

金翅鹏鸟在阵法中奋力挣扎,却始终飞不出去,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郭籍趁机大声说道:“各位,梦西洲就是金翅鸟妖,和这些海蛮妖一样,都是传说中妖王的召唤使者,若是他们活着,妖王即将被召唤!我大洲将永无宁日!”

南风意焦急地喊道:“小啾!”

郭籍的话音刚落,整个长乐城的天色瞬间暗了下来。众人见状,纷纷叫嚷起来:“果然天黑了!赶快除了她,不然大洲就永无宁日了!妖王要现世了!快收妖啊!”

渺云皇后低声命令道:“南风意,收妖。”

南风意试图推脱:“臣还未练成北斗元辰法,无法开启。”

渺云皇后轻轻抬手,《山海图》缓缓飞到空中。南风意见状,连忙说道:“还是臣来!”

此时的南风意双眼猩红,手掐法诀,启动了《山海图》。梦西洲满脸恨意,妖相尽显。

梦西洲咬牙切齿地痛恨道:“南风意!南风意!南风意,你会后悔的!!!”

南风意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大声吼道:“我已经后悔了!后悔听了你的话,对这些妖孽心软!”

梦西洲听到南风意的话后,心中一惊,苦涩地笑了笑:“你也后悔……对我心软吧?”她与南风意双目对视,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南风意的眼眶红了,他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喊道:“山海定泽,诛妖荡魔!收!”

杜月怜在一旁焦急地喊道:“南风意!不要!”

梦西洲在光柱中,充满恨意地看着南风意。南风意看着她眼中的恨意,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天下第一捉妖师”的牌匾在院子中央,于清冷的日光下反射着寒光,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如今的一切。南风意置身于一堆竹片之间,周遭寂静无声,唯有他制作伞骨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的眼神专注而沉静,双手熟练地摆弄着竹片,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仿佛这伞骨承载着他全部的思念与愧疚。这把油纸伞,是他曾满心欢喜许下的承诺,要亲手为梦西洲制作,迎娶她的那把伞。

恍惚间,梦西洲清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开来:“没想到,师父做的油纸伞,这么好看。”那声音带着少女的灵动与惊喜,仿佛就在昨日。

南风意下意识地轻声回应,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将来你出嫁,为师也会亲自做一把伞的,来迎娶你。”

紧接着,梦西洲俏皮的语调又响了起来:“师父就这么自信,我会答应嫁给你?”

南风意微微一怔,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似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轻声说道:“看来我现在还做得不够好,为师以后要加油了。”

思绪正浓时,一阵刺痛猛地传来,他这才发现手掌已被尖锐的伞骨割破,鲜血缓缓渗出,滴落在竹片上,洇出一朵朵殷红的花。那刺痛仿佛在提醒着他,梦西洲已不在身边,而他们之间的美好憧憬,也如这滴下的鲜血般,破碎而无法挽回 。

万籁俱寂的夜,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黑幕笼罩。上房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如骤响的鼓点,突兀而惊心,瞬间将沉浸在思绪中的梦西洲惊醒。

她警觉地坐直身子,周身紧绷,冲着门外厉声低喝:“谁?”

“皇后有令,不良人今夜彻查长乐城各大驿站,所有来访使团都要接受查验!”南风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沉稳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梦西洲的心猛地一紧,指尖微微颤抖,她一下子听出了这个声音,心底暗自呢喃:“是他……”

刹那间,往昔与南风意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甜蜜、苦涩、思念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但此刻形势紧迫,她无暇沉浸在回忆中,心跳陡然加快,手忙脚乱地摸向耳坠。转瞬之间,眩术发动,一层隐形的面具悄然覆盖在她脸上,将原本的面容巧妙隐匿。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如乱麻般的心情,这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

门开启的瞬间,许久未见的南风意出现在眼前。梦西洲看到他的那一刻,呼吸猛地一滞,下意识地又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语气冰冷:“吵死了,有何贵干?”她刻意抬高下巴,眼神中满是疏离与冷漠。

南风意微微拱手作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深夜打扰,只因近来长乐城恐有大妖作乱,我们不良人也是奉命搜查,还望行个方便。”说话间,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在屋内迅速扫视一圈。梦西洲侧身让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查吧!”

南风意迈步走进屋内,目光锐利,一寸一寸地搜寻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角落的那把小伞上,身形瞬间僵住,脸上的平静瞬间被震惊取代。那把小伞,承载着他们曾经的回忆,他再熟悉不过。

他缓缓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梦西洲那张变得陌生的脸,眼中疑惑与笃定相互交织,激烈碰撞。梦西洲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却依然强装镇定,怒目而视:“看……什么看?”话音未落,她突然出手,想要攻击南风意。南风意反应极快,侧脸一闪轻松避开,紧接着身形如电,迅速出手,精准地抓住梦西洲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动弹不得。

“你在干什么?放开我!”梦西洲又惊又怒,拼命挣扎。南风意却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眼神哀怨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你以为,用了点眩术,我就认不得你了么?”

梦西洲心慌意乱,但仍嘴硬道:“你……我不认识你!我是百色国的使臣!”南风意冷哼一声,微微施法,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而生。梦西洲只觉得身子一轻,不受控制地被吸进了南风意的怀里。她在心底惊呼:“吸力还在,根本逃不开他。”

南风意紧紧地箍住她,眼眶泛红,眼神魅惑又透着几分狠厉,咬牙切齿地说:“梦西洲,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说罢,大手一挥,一根法绳如灵蛇般飞射而出,瞬间将梦西洲捆得结结实实。就在这时,北宫朔突然出现,他双眼瞪大,几乎不假思索地抬手将食盒朝着南风意砸了过去,怒声吼道:“不许伤害她!”

南风意头也不回,抬手轻轻一挥,一股劲气便将北宫朔猛地推开。北宫朔踉跄着倒退几步,摔倒在地。南风意看都不看他一眼,挟持着梦西洲大步离去。

大理寺刑房内,烛火摇曳,光影憧憧,阴森恐怖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梦西洲凄厉的惨叫声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寂静,狠狠刺痛了南风意的耳膜。

南风意伫立在刑房外,身形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唯有紧握的双拳在微微颤抖。冰冷的面具之下,泪水悄然滑落,他的手越握越紧,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恨不能立刻冲进去救下自己心爱的人。

然而,那片被渺云用来控制监听他的蚀骨鳞,如同附骨之疽,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牢牢地钉住了他的脚步。

终于,那一声声惨叫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南风意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推开了刑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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