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表情扭曲了,不是出于疼痛,而是一种卡尔读不懂的激烈情绪。它修长的手指快速舞动,周围的水立即响应——五道高压水刃从不同角度袭向卡尔。
卡尔在水中的灵活性救了他一命。他像真正的蜥蜴般扭动身体,躲过三道水刃,用匕首格挡一道,最后一道擦过他的肋部,切开鳞片留下一道灼热的伤口。
"嘶——"卡尔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发现更糟的情况:伤口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愈合。污染水体中的毒素正在抑制他的再生能力。
通讯器里沃顿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卡尔...你...中毒了...撤退..."
人鱼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它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停在安全距离外,歪着头观察卡尔,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卡尔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假装因中毒而动作迟缓,当人鱼谨慎靠近时,突然发射了网枪。特制的金属网在水中展开,眼看就要罩住人鱼——
水面突然炸开。
一道直径两米的水柱从天而降,精准击飞了金属网。卡尔震惊地抬头,看到人鱼双手高举,操控着湖泊本身作为武器。它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显然这种程度的力量对它也是负担。
"这不可能..."卡尔在震惊中慢了半拍,一道水鞭重重抽在他的胸口,将他击退数米,撞在一处乱石上。尖锐的石柱刺穿了他的大腿,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毒素正在加速蔓延。卡尔感到视线开始模糊,四肢变得沉重。他的肺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透过浑浊的血水,他看到人鱼缓缓游近,双手再次做出那种仪式般的手势。
卡尔拼尽最后力气拔出备用匕首掷向人鱼。匕首旋转着划破水流,在人鱼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这微不足道的反击却似乎激怒了人鱼,它的眼睛突然亮起诡异的蓝光。
周围的水开始沸腾——不是温度上的,而是某种能量上的躁动。卡尔看到污染水体中的荧光物质正在向人鱼双手之间汇聚,形成一个旋转的、发光的液态尖刺。
"不..."卡尔挣扎着想移动,但毒素已经麻痹了他的大部分肌肉。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由浓缩污染液体构成的水刺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人鱼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卡尔无法解读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决绝。然后它双手向前一推。
水刺贯穿了卡尔的右肺。
剧痛让他的身体在水中弓起。鲜血从口中喷出,在面前形成一团红色的雾。他徒劳地用手捂住胸口,但生命正随着每一次心跳从指缝间流失。奇怪的是,随着死亡临近,疼痛反而减轻了...
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卡尔看到人鱼游到他面前,轻轻触碰了他的额头。它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卡尔莫名读懂了那个词:
"对不起。"
然后人鱼转身游向深处,消失在荧光绿色的水幕之后。卡尔缓缓下沉,最后的意识捕捉到远处那座奇异的乱石像正发出微弱的蓝光,仿佛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他的世界陷入黑暗。
卡尔的手指深深插入湿润的泥土中,冰冷的湖水浸透了他的作战服。他试图撑起身体,但右胸的伤口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里本应有一个致命的贯穿伤——他清楚地记得那水柱是如何刺穿他的肺叶的。
"见鬼,你居然真的活过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卡尔抬起头,看到沃顿正用他那只完好的黑眼睛盯着自己。
"我...死了多久?"卡尔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喉咙里还残留着溺水的灼烧感。
"二十七分钟。"沃顿用喙整理着翅膀上折断的羽毛,"足够那群混蛋把你扔到岸边等死了。"
卡尔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湖岸边,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用专业设备打捞着什么,探照灯将水面照得如同白昼。更远处,那尊古老的石像静静矗立在月光下——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表面覆盖着青苔和水渍。
"人鱼呢?"卡尔问道,他记得那个青色尾巴的少年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卡尔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沃顿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消失了。就像被湖水吞掉了一样。那群白痴找了两个小时,连片鳞都没捞到。"
卡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座石像。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石像周围泛着诡异的蓝光,还有模糊的低语声...
"你在看什么?"沃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那座石像...我昏迷前,它好像在发光。"卡尔皱起眉头,鳞片下的肌肉隐隐作痛。
沃顿的黑眼睛眯了起来:"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听到了歌声。不是人鱼那种,更像是...很多声音叠在一起。"
一名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经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卡尔知道在这些人类眼中,他们不过是可替换的工具——一个会说话的蜥蜴和一只多嘴的乌鸦。
"能站起来吗?"沃顿用喙指了指远处的石像,"既然没人愿意告诉我们真相..."
卡尔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起来。他的再生能力正在修复伤口,但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有人在用钝刀刮他的骨头。
当他们踉跄着走向石像时,卡尔注意到湖边的变异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那些曾经张牙舞爪的藤蔓现在变得干瘪脆弱,轻轻一碰就化为齑粉。
"污染源消失了。"沃顿用翅膀拨弄着一株死去的荧光水草,"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石像比远看时更加古老。它的表面布满裂纹,隐约能辨认出是一个女性形象,双手交叠在胸前。卡尔伸手触碰那些斑驳的石面——
"别碰它!"沃顿突然厉声警告,但为时已晚。
卡尔的指尖刚接触到石像,一阵刺骨的寒意就顺着他的手臂窜上来。他的鳞片瞬间变成了不自然的青蓝色,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深不见底的水下洞穴、闪烁的符文、青色的鱼尾...
"卡尔!"沃顿用翅膀狠狠拍打他的脸,将他拉回现实。
卡尔踉跄后退,大口喘息着:"你...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你就像被冻僵了一样站在那里整整一分钟。"沃顿的羽毛全部竖了起来,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
卡尔正想解释,一阵尖锐的哨声打断了他。远处,打捞队的负责人正朝他们挥手。
"工具该归位了。"沃顿讥讽地模仿着人类的语调,"走吧,在他们把我们强行拖回去之前。"
卡尔最后看了一眼石像。月光下,他发誓看到石像交叠的双手缝隙中,有一丝青的光芒一闪而过,就像...一片微小的鱼鳞。
-“工具改回归了”
卡尔和沃顿被粗暴地推进了实验室的金属舱内,舱门在身后重重关闭,发出液压锁死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剂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某种隐蔽的电流声——监控设备在无声运转。
"脱掉装备,趴上去。"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头也不抬地命令道,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卡尔和沃顿的生理数据。
卡尔沉默地卸下战术腰带,鳞片在冷光下泛着墨黑的光泽。他的动作很慢,刻意让研究员看清他每一寸皮肤、每一道伤疤,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们什么也找不到。”
沃顿站在一旁的金属台上,眼睛被强制撑开,强光照射下,他的瞳孔缩成一个圆点,喙微微颤抖,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检查"
研究员戴上橡胶手套,指尖在卡尔的鳞片缝隙间刮擦,采集皮屑样本。他们重点检查了他的肺叶——那道被水刺贯穿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再生组织的颜色略浅,像是某种异变的征兆。
"恢复速度比预期快37%。"研究员低声对同事道,语气里带着警惕,"血清样本呢?"
卡尔任由他们抽血,清蓝色的竖瞳冷漠地注视着针管中缓缓上升的红色液体。他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人鱼的痕迹,或者任何他们无法掌控的"异变"。
但卡尔的血液只是血液,沃顿的羽毛也只是羽毛。
"没有异样"
"奇怪……"研究员皱眉,反复比对数据,"污染指数正常,基因序列稳定,没有外来DNA残留。"
"那他们为什么能完好的回来?没有污染,没有异变。"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质疑,"那片湖里的东西足以杀死一支特种部队。"
没有人回答。
卡尔和沃顿被推进扫描舱,X光、超声波、神经电信号检测——所有数据都显示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得像是被精心调整过。
"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最终,负责人——一个面容冷硬的中年男人——站在卡尔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你知道规矩,卡尔。"他缓缓道,"工具不该有自己的秘密。"
卡尔抬起眼,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讥讽的弧度:"那你们找到了吗?"
男人眯起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权衡是否该采取更"彻底"的手段。但最终,他只是挥了挥手。
"带他们回去。"
"我们被放过了?"
回到自己的属于“房间”后,沃顿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卡尔没有回答,扒开衣领看着自己胸口的贯穿伤疤,想着当时石像的画面。
"不知道。"他轻声道
-重返禁湖
夜风掠过卡尔的鳞片,带着一种陌生的清新。
他本不该回来——至少不该独自一人。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像一根细线缠住他的心脏,将他拽回这片水域。
他甚至连沃顿都没告诉。
直到脚底陷入松软的泥土,卡尔才猛然回神——自己已经站在了湖边。
"……污染消失了?"
月光洒在湖面上,不再是记忆里那层病态的荧光绿,而是清澈的银辉,映出摇曳的水草和游鱼的影子。没有变异植物的嘶嘶声,没有腐蚀性黏液的恶臭,甚至连空气都干净得让他肺部发紧。
——这不对。
卡尔蹲下身,指尖划过水面。波纹荡开,惊起几只萤火虫,绿莹莹的光点飘散在夜色中。自然的、正常的萤火虫。
他上一次见到这种生物,还是十年前,在某个尚未被人类染指的丛林深处。
"森林在……进化?"
抬起头,卡尔瞳孔骤缩。
那些曾被污染扭曲的树木,如今枝干挺拔,树皮上蜿蜒的荧光纹路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褐色的、健康的裂痕。藤蔓依旧茂密,但不再像蛇一般蠕动,而是安静地垂落,叶片上凝着夜露。
最诡异的是——这片森林在"修复"自己。
卡尔缓步向前,踩断一根枯枝。声响惊动了暗处的生物,几只松鼠从树冠间窜过,影子灵巧得不像话。他盯着它们消失的方向,后颈鳞片微微竖起。
(这些动物…… )
是人鱼的血的缘故??
记忆闪回——银蓝色的血滴在水中绽开的瞬间,变异植物臣服的模样。卡尔下意识摸向颈侧,那里曾挂着人鱼的血瓶。
(如果一滴血就能让植物退避……那么整片湖的净化,需要多少?)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湖边。
那座石像还在。
但此刻,它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石块。青苔褪去,像是某种生物模样。石像交叠的双手微微分开,缝隙间隐约有蓝光流动,如同呼吸般明灭。
卡尔的心脏重重一跳。
(它……在"闪烁"?)
"谁在那里?"
身后传来枯叶碎裂的声响。
卡尔瞬间绷紧肌肉,匕首滑入掌心——但转身的刹那,他只看到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打着旋儿落进草丛。
没有人类。没有监控无人机。
只有月光,森林,和一片过于安静的夜。
-烤鱼与缩小的人鱼
卡尔坐在篝火旁,木柴噼啪作响,火焰映在他清蓝色的竖瞳里。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树枝,烤鱼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在夜风中飘散。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湖面的涟漪,那细微的、不同于自然水流的水花。但他没动,只是继续翻转着烤鱼,仿佛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兴趣。
(……来了。)
'那是什么?小鱼?为什么放在火上?'
湖边的芦苇丛轻轻晃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从阴影中探出,警惕又好奇地盯着卡尔手中的烤鱼。
——那是一条缩小版的人鱼。
青色的鳞片依旧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但体型却连原先的一半大小都没有,看起来像个小团子的少年。他趴在浅滩的石头上,尾巴半浸在水中,手指紧张地抠着石头缝隙,目光在烤鱼和卡尔之间来回游移。
卡尔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故意没说话,只是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摸出一撮盐,均匀地撒在焦黄的鱼皮上。
人鱼的鼻尖动了动,眼睛瞬间睁大。
'……盐?热的鱼?'
'……他应该死了。'
小人鱼的记忆是破碎的。
他记得自己用凝聚的水刺贯穿了这个家伙的肺叶,记得鲜血在水中绽开的画面,记得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清蓝色瞳孔。
——可他现在就坐在那里,活得好好的,甚至还在烤鱼。
'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我变小了?'
人鱼困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指间比记忆里更小了,指甲也没那么锋利。他试着凝聚水流,却只激起一小簇水花,连个像样的水刃都形不成。
'……糟糕。'
现在的他,绝对打不过这个蜥蜴人。
'……好香。'
饥饿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已经三个月没正经吃过东西了——自从污染消失后,湖里的鱼群变得异常灵活,他更抓不到了。水草也不再富含能量,啃起来像干柴。
而现在,那个蜥蜴人手里的烤鱼……看起来外酥里嫩,油脂闪闪发亮,还散发着一种他从未闻过的、令人眩晕的香气。
'……就尝一口?'
-“偷鱼的小贼”
卡尔故意侧过身,假装去拿另一条鱼。
人鱼瞬间动了——他像一道青色的闪电,从水中窜出,湿漉漉的手臂一把抱住烤鱼,转身就要往湖里逃。
——然后被卡尔一把捏住了后颈。
"咕呜!"小人鱼吓得炸鳞,尾巴疯狂拍打,烤鱼却死死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卡尔拎着他,像拎着一只偷腥的猫,似笑非笑:"我的晚饭,嗯?"
人鱼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但嘴巴却很诚实地咬了一口烤鱼。
——然后僵住了。
'……热的?软的?……好吃!'
他的瞳孔瞬间扩大,尾巴不自觉地翘起来,连鳞片都微微张开,像只被顺毛撸舒服的猫。
卡尔挑眉:"……没吃过熟食?"
人鱼抬头,嘴里塞满鱼肉,腮帮子鼓鼓的,眼睛里写满了"这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算了,吃吧。"
卡尔松开手,人鱼立刻抱着烤鱼缩到一旁,警惕地盯着他,但嘴巴却没停,小尖牙飞快地撕扯着鱼肉,连鱼骨都嚼碎了咽下去。
(……饿狠了啊。)
卡尔没再管他,自顾自地拿起第二条鱼开始烤。火光映在他的鳞片上,泛着温暖的金红色。
人鱼偷偷瞄他,尾巴尖无意识地拍打着地面。
'这个蜥蜴人……和之前不一样。'
'他为什么不杀我?'
'……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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