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军？

莉莎眼中的光芒微微闪动，她转身从工作台下取出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医疗器具。"你的机械臂液压阀需要立即处理，"她说着拿起一个微型焊接器，"如果不介意的话。"

卡尔沉默地伸出右臂，机械关节发出不协调的咔哒声。渡鸦跳到一旁的支架上，眼睛紧盯着莉莎的每一个动作。

当焊接器的蓝光映照在卡尔的红腹鳞片上时，莉莎突然轻声问道："你们是从第五实验基地逃出来的，对吗？"她的手指稳得不可思议，精准地修补着细微的裂缝，"三天前的爆炸，连我们这里都监测到了震感。"

渡鸦的羽毛骤然蓬起："你知道那个鬼地方？"

"比你知道的更多。"莉莎的声音突然压低，她调整焊接器的角度，借机凑近卡尔耳边，"你们的血液样本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脚步声。莉莎迅速拉开距离，脸上重新挂上专业的微笑："好了，暂时不会漏液了。不过传动系统还需要深度校准。"

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探头进来："莉莎，B区的辐射指数又升高了，需要你去看——"他的目光落在卡尔身上，声音戛然而止。

"这位是卡尔，"莉莎平静地介绍，"我在帮他处理机械臂故障。卡尔，这是我们的安全主管马克。"

马克的眼神在卡尔和渡鸦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莉莎手中的焊接器上。"处理完就送客，"他生硬地说，"我们不是收容所。"

当脚步声远去后，渡鸦发出一声冷笑："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友善'啊，医生小姐。"

雨水顺着卡尔的红腹黑鳞滑落，在泥泞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他蜷缩在一棵腐朽的橡树洞中，尖锐的爪子深深嵌入树皮，琥珀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不远处，自由联盟的追兵举着火把，金属铠甲在雨水中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我就说过，你那套'忠诚至上'的理论迟早会害死我们。"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卡尔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讥讽，"现在看看，谁像只落汤蜥蜴一样躲在树洞里？"

卡尔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沃顿——那只永远学不会闭嘴的渡鸦。它正站在卡尔肩甲的一个凹槽里，漆黑的羽毛被雨水打湿，显得更加瘦小，但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闭嘴，沃顿。"卡尔压低声音，喉间的鳞片微微震动，"要不是你偷看了那些文件，我们也不至于——"

"噢，所以现在是我的错了？"沃顿打断他，用喙整理着羽毛，"提醒一下，是谁在看到那些'可爱'的实验报告后差点把整个档案室烧了？"

卡尔感到一阵熟悉的怒火在胸腔燃烧，但随即被雨水的冰冷浇灭。沃顿说得对，是他失控了。当他发现自由联盟在边境实验室对亚人种族进行的那些"改良实验"时，他几乎失去了理智。那些画面至今仍在他的噩梦中闪现——被强行嫁接翅膀的狼人、鳞片被一片片剥下浸泡在药剂中的蛇人幼崽...

"有人！"沃顿突然压低声音，整个身体僵直。

卡尔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埋入阴影。三个全副武装的猎人从不到十步远的地方经过，他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挂在腰间的特制网兜和麻醉镖——专门为抓捕亚人叛逃者准备的装备。

"听说那蜥蜴人还带着只烦人的鸟，"其中一个大胡子猎人抱怨道，"上面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亚人逃兵？"

"闭嘴干活，"领头的女猎人厉声说，"那蜥蜴知道得太多，必须活捉回去。"

等脚步声远去，卡尔才缓缓呼出一口气，鳞片下的肌肉放松了些许。

"看来我们很受欢迎，"沃顿跳到他头顶，用爪子轻轻抓挠他的鳞片，"我猜那些'改良实验'中也有鸟类项目？"

卡尔没有回答，只是从树洞中钻出，雨水立刻浇在他宽阔的背上。他的红腹黑鳞在闪电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这是他们族群最显著的特征，也是此刻最大的累赘。

"我们需要穿过沼泽，"卡尔低声说，开始向更茂密的丛林移动，"联盟在那里的监视最弱。"

"啊，沼泽！"沃顿拍打着翅膀飞到他前面，倒着飞行以便看着卡尔的脸，"毒虫、流沙、食人植物，还有——哦对了——那些专门捕食迷路蜥蜴的沼泽鳄！完美计划！"

卡尔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抓住沃顿的翅膀将他拉到面前。渡鸦惊讶地眨了眨眼，但很快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别那副表情，"沃顿挣脱他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我只是觉得跟着一个两米高、会喷毒液的活盾牌比较安全。现在，关于那个沼泽计划..."

卡尔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在胸口扩散，尽管雨水冰冷刺骨。他轻轻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首先，我们需要避开主要巡逻路线，"沃顿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用翅膀指向各个方向，"其次，你的鳞片在夜间会反光，我们需要泥浆..."

三小时后，他们站在沼泽边缘。卡尔全身涂满了恶臭的泥浆，连标志性的红腹也被掩盖。沃顿则藏在他特制的胸甲夹层中——那原本是卡尔用来存放火绒的地方。

"记住，"沃顿最后一次叮嘱，"无论发生什么，保持冷静。你的情绪波动会让体温升高，泥浆会干裂脱落。"

卡尔点点头，迈入沼泽。冰凉的泥水立刻漫过他的膝盖，各种不知名的生物在他腿边游过。每一步都可能陷入无法挣脱的流沙，每一丛芦苇后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捕食者。

他们缓慢而谨慎地前进着，沃顿不时从藏身处探出头来观察星空确定方向。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沼泽中央时，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

"猎犬！"沃顿厉声警告。

卡尔立刻潜入水中，只露出涂满泥浆的鼻孔。他能感觉到沃顿在他胸甲中紧张地颤抖。猎犬的吠叫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猎人粗鲁的咒骂。

"该死的雨！气味到这里就断了！"

"分头搜索！那蜥蜴肯定躲在什么地方！"

卡尔感到一只猎犬的爪子几乎踩到他的背上，他强迫自己保持静止，连心跳都尽量放缓。泥水中的寄生虫开始钻入他的鳞片缝隙，带来难忍的刺痛，但他纹丝不动。

"嘿！那边有动静！"一个猎人突然喊道。

卡尔几乎要跳起来逃跑，但沃顿用喙轻轻啄了一下他的锁骨——他们的暗号，意思是"别动"。

"只是只该死的鳄鱼，"另一个猎人失望地说，"继续搜！"

猎人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但卡尔仍然保持静止，直到沃顿小声说："可以了，他们往东去了。"

卡尔缓缓从泥水中站起，轻轻甩掉耳朵里的水。沃顿钻出来，羽毛上沾满了泥浆，看起来滑稽极了。

"你看起来像只被踩扁的蟑螂，"卡尔忍不住说。

"而你，我的朋友，闻起来像一具腐烂了三周的尸体，"沃顿反唇相讥，但眼中带着笑意，"现在我们继续——"

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一支麻醉镖深深扎入卡尔肩部的鳞片缝隙！

"跑！"沃顿尖叫着飞起，在卡尔头顶盘旋，"是埋伏！"

卡尔感到一阵眩晕袭来，但他强大的代谢能力暂时抵抗住了药效。他转身向沼泽深处狂奔，泥浆四溅。身后传来猎人们的呼喊和更多镖箭破空的声音。

"分头包抄！别让他进入深水区！"

卡尔感到第二支镖擦过他的脸颊。沃顿突然俯冲下去，精准地用爪子拔掉了卡尔肩膀上的镖。

"左边！"沃顿指引道，"那里有片芦苇丛！"

卡尔转向左侧，但一个全副武装的猎人突然从芦苇中跳出，手持带电的长矛。卡尔来不及闪避，眼看就要撞上——

"嘿，丑八怪！"沃顿突然飞到猎人面前，用最恶毒的语气喊道，"你老婆昨晚跟我说，你连只瘸腿的鬣狗都不如！"

猎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暴怒地挥矛刺向沃顿，完全忘记了卡尔。这短暂的分心给了卡尔足够的时间，他一记甩尾击中猎人的胸口，将其打飞数米远。

"干得漂亮！"卡尔喊道，继续向前冲去。

"我的舌头可是致命武器，"沃顿得意地说，重新落在卡尔肩上，"前面右转，有条隐蔽的水道！"

卡尔按照指引冲入一条狭窄的水道，两边的芦苇高耸入云，完美地遮蔽了他们的行踪。猎人们的喊叫声渐渐远去，但卡尔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药效开始严重影响他的行动，视线变得模糊。他跌跌撞撞地前进着，直到沃顿指引他爬上一小块干燥的土地。

"这里...安全吗？"卡尔喘着粗气问，舌头因药效而变得沉重。

"暂时安全，"沃顿落在他的面前，罕见地严肃，"但你需要排出那些毒素。我记得蜥蜴人可以——"

卡尔已经行动起来，他用爪子划开自己手臂上的几片鳞片，让受污染的血液流出。这是一种古老的本能，虽然痛苦但有效。沃顿默默地看着，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我们...不能停太久..."卡尔艰难地说，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休息五分钟，"沃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然后我们继续向西北前进。根据星象，那边应该接近边境了。"

卡尔点点头，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抵抗眩晕。沃顿则跳到高处警戒，时不时回头担忧地看看他的朋友。

雨终于停了，沼泽中升腾起诡异的雾气。

卡尔想笑，但只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喘息。

"休息够了，"沃顿突然说，"我听到猎犬又接近了。"

卡尔强迫自己站起来，感到药效已经减弱了些。他们继续前进，这次更加谨慎。沃顿飞在前方侦察，卡尔则利用自己敏锐的黑暗视觉避开危险区域。

黎明前，他们终于到达了沼泽边缘。远处，一道低矮的石墙标志着自由联盟的边界。

"我们做到了..."卡尔难以置信地低语。

"别高兴得太早，"沃顿落在墙头上，"自由联盟的影响力远不止他们的官方边界。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目的地。"

卡尔翻过石墙，瘫倒在相对干燥的土地上。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标志性的红腹鳞片开始显露出原本鲜艳的色彩。

"首先...我们需要洗个澡，"沃顿落在卡尔头上，用喙挑剔地拨弄着干涸的泥块，"你臭得连秃鹫都会嫌弃。"

卡尔终于笑了，一种久违的轻松感冲刷着他的全身。尽管前路未卜，尽管自由联盟会继续追捕他们，但至少此刻，他们是自由的。

"我认识一个商人，"卡尔突然说，想起几年前的一次任务，"他在边境各城镇间游走，不关心政治，只在乎利润。也许他能帮我们..."

"或者把我们卖给自由联盟换一笔可观的赏金，"沃顿补充道，但眼中闪烁着兴趣，"他有什么特征？"

"总是戴着一顶可笑的紫色帽子，"卡尔回忆道，"自称阿尔杰农。据说他能搞到任何东西——只要价格合适。"

沃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像我们这类亡命之徒的最佳选择。他在哪里活动？"

"不确定，"卡尔承认，"但他经常出现在边境集市。最近的一个在..."

一阵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声音来自沼泽方向，但比之前任何追兵都要近。

"他们找到我们了！"沃顿厉声叫道，"快走！"

卡尔一跃而起，强撑着仍然虚弱的身体向最近的树林跑去。沃顿在空中为他引路，不时回头查看追兵的位置。

"他们放出了追踪鹰！"沃顿警告道，"我需要引开它！"

"不！太危险了！"卡尔吼道，但沃顿已经冲向天空。

卡尔看到沃顿故意暴露自己，引诱那只训练有素的猛禽远离卡尔的行踪。两只鸟在空中展开了一场惊险的追逐，沃顿凭借机智和灵活一次次险险避开鹰爪。

卡尔强迫自己继续奔跑，心中为挚友担忧不已。就在他即将进入树林的掩护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晨雾中出现。

"红腹黑鳞，"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说，"真是罕见的品种。"

卡尔立刻摆出战斗姿态，爪子完全伸出，喉咙深处开始酝酿毒液。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矮小的地精，戴着一顶夸张的紫色帽子。

"阿尔杰农？"卡尔惊讶地放松了些许。

"正是本人，"地精商人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看来我的老顾客遇到了麻烦。"

沃顿突然俯冲下来，落在卡尔肩上，羽毛凌乱但看起来没有受伤。"甩掉那只笨鸟了，"他气喘吁吁地说，然后注意到地精，"哦，紫色帽子先生。"

阿尔杰农的眼睛在看到沃顿时亮了起来："会说话的渡鸦！稀有品种！有兴趣出售吗？"

"除非你想失去那几颗漂亮的金牙，"沃顿亲切地回答。

地精大笑起来，然后突然严肃："自由联盟的赏金很高，但我不喜欢他们的做事方式。"他递给卡尔一个脏兮兮的卷轴，"拿着这个，去布拉维恩。那里有人会对你们知道的事情感兴趣。"

卡尔接过卷轴，还没来得及询问详情，阿尔杰农已经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布拉维恩在哪里？谁会帮助我们？"卡尔追问道。

地精回头神秘地笑了笑："知识之城布拉维恩，学者和异见者的天堂。至于谁会帮助你们..."他指了指沃顿，"问问你的羽毛朋友，他比看起来知道得更多。"

沃顿突然僵住了，卡尔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肩上紧张地收紧爪子。

"我们该走了，"阿尔杰农说，指向东方，"我的马车就在那边，可以送你们一程。至于报酬..."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卡尔的红腹鳞片，"几片自然脱落的鳞片就足够了。药用价值很高。"

卡尔和沃顿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不是最可靠的选择，但眼下他们别无选择。

"成交，"卡尔说，跟着地精向晨雾中走去。

沃顿凑到卡尔耳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布拉维恩...那里有关于自由联盟起源的资料。如果他们真的在进行那些实验..."

卡尔点点头，心中明白他们的逃亡才刚刚开始。前方的道路充满未知的危险，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轻轻拍了拍肩上的挚友，迈步走向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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