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天朝
上京都,担得上一句“彩舫笙箫吹落日,画楼灯烛映残霞。”
临近年关,朝中各部忙的几近倒悬,有些官员尚未归京,贺岁的奏表和各州布政使述职的公文八百里加急呈到了朝堂。
富贵勋爵家里总生的几个纨绔,烟柳之地的常客,朝堂忙活,不耽误寻欢作乐,对吧?
“公子,西域而来果子酒,再喝一盏可好?”六娘柔若无骨倚在那公子身上,妖娆清丽,美酒佳人做伴,倒更显得千金阁宝殿珍楼,金灯如昼。
被唤公子那人着火红狐皮大氅,腰间七彩祥云盘扣,一手搭在太师椅的一侧,半阖着眸子,没有动作,六娘轻笑着靠过去,凑近了些瞧,眼前人模样甚好,身上也并未红帘暖帐的脂粉气沾染了去,隐隐约约透着淡淡的沉香。
那公子略略仰首,将六娘端来的果子酒饮下。
恰逢此时,台上执琴的素手一顿,原本婉转的音律变得略微刺耳,幸而有笛箫和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却不免议论。
“这千金阁花魁不过如此,一曲《汉宫秋月》竟被她弹成这样。”
“是啊,滑音了,我瞧着没千春楼的臻臻姑娘弹的好,名不副实。”
另有几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嚷道“你行你上啊,失手罢了,小题大做。”
几人兴致颇高,吵吵嚷嚷。
“喜欢千春楼的臻臻姑娘,到我们千金阁做什么,找茬来的不是?”
台下缄默了一瞬,寻到了声音出处,千金阁的常客认出了身旁公子的身份,没吭声。
方才揽着众人说笑的头子顿觉丢了面子,上前一步叉着腰,捻着嗓子道“这地方你家开的啊,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六娘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倒霉,那么多人七嘴八舌地都快把楼顶都掀开了,自己不过在一旁小声蛐蛐,好巧不巧叫人给听到了。
“诶呀,好大的脾气,公子要为六娘做主啊”说话间往那公子身后躲去,扒着他的衣袖,不轻不重地提了提,软言软语,悲悲怆怆。
那公子轻柔地为她擦拭了眼泪,微微偏头,顶着温和清秀的面容,说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再多言便将你舌头拔了。”
六娘勾着那公子的脖颈将人带回来,讪笑两声。
大可不必
这边几人急忙将头子拦下,在他耳边轻言几句,不肖片刻,头子背上已然被冷汗浸湿。
……你道那公子是何人,司马左徒嫡出的二公子司马伶,是个会为红颜拼命的主。
待到司马伶偏过头去,几人才敢低声议论。
“方才……”
“好险……”
头子提着袍子撅着腚,追问道。
“那舞姬是何许人?,那司马伶平素不是和花魁浓情蜜意?”
长脸磕着瓜子将粘唇的瓜子皮吹了出去,叹了口气“欸,高门勋爵与风月女子能有几分真心,不过逢场作戏。”
“呵,这花魁流云烟花柳巷仍能保守贞洁,一掷千金啊,一连数月,这戏,你作得来?”
另一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信?一掷千金,那样容颜绝色,就为听她抚琴?”
“事实便是如此,只是不知如今是怎么……”
“几位,说完了?”
寒光乍现,破空之声随之而来,还未等几人反应过来,头子束发的玉簪便被击落,飞掷的匕首插入立柱,冷意直达心底。
“你奶奶的大姑姥,你再吓我,将你头发燎了。”头子闭着眼,扯着嗓子嚎。
碰上司马伶略带怒意的神色,头子将将出口的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切,忍着便是了。
他可不是怕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么,能屈还能屈罢了。
头子受了窝囊气,正愁满肚子火没有地方发泄呢,就听老鸨夹着嗓子道“今儿个千金阁花魁姑娘接客,各位客官只管竞价,价高者得,二百两金起价。”
众人来了精神,屏息凝神地望去。
不多时,只见灯影摇曳,纱帘隐约透露女子轮廓,婀娜多姿。
九位侍女将最后一盏明灯燃亮,霎时梵音萦绕,颇具神圣之感,六面缓缓流转,缸上神女呼之欲出,妖娆妩媚的身姿勾人心魄,九缸环绕的中央摆着纯金打造的软榻。
榻上之人佩戴着与九位神女同样的金面,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红纱,珍珠宝石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一挂,浮夸的服饰驾驭的毫不费力,穿戴在她身上多了几分别样的风情,优越的轮廓若隐若现,足下环着金铃,随风奏响。
眼波流转间,台下众人看的热意上涌,呼声愈发高涨,更加将她突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这便是千金阁的花魁流云吗?
“这相貌,汉宫秋月便是一个音也不在调上有又何妨?”
长脸话音未落,身边的头子360度旋转跳跃给他来了一记大爆栗。
“干嘛呀头儿,夸人漂亮还不成?”长脸白眼一翻,捂着头委委屈屈蹲在地上。
“少废话,你这不是骗人吗?看见人家脸了吗你就说。”说完还绘声绘色的在脸上比量着。
众人……
“五陵公子出价五百金。”传音回荡不绝,激起又一轮人潮汹涌。
“柳二公子出价六百金。”
“八百金,可有他人竞价?”
那叫价公子着一身绫罗衫,财大气粗,贵气逼人,人称襄陵三公子,只见他手执一把折扇,将半面狗啃似的刘海儿掀起弧度来,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江南富户又如何?
在上京都的勋爵人户之下,不还是抬不起头来。
他就知道,司马伶有朝一日一定会放弃流云,毕竟金子照他这样花法,家底早就被搬空了。
如是想着,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差点哕出来。
“司马大人若再不出手,便要叫本公子捷足先登了,啊哈哈哈。”
襄陵三公子眯着眼,头子和长脸几人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真贱啊!
司马伶闻言轻笑,也没理他,抬手抚上六娘的眼角,剥了葡萄喂给她。
襄陵三公子见被无视,轻嗤一声,暗骂司马伶蠢货,将千金阁花魁耗费数千金娇养着,碰都不碰一下,这不是冤大头是什么。
“公子若此刻放手,先前耗费的钱财,打水漂了怎么好。”六娘笑道。
司马伶对她不似对旁人一般不理不睬,温声回道“已是让你受了好些委屈,今日我来赎你,旁的……不归我管了。”
“公子又拿六娘说笑,六娘怎得比流云姐姐更得公子欢心?”声音有点闷,略微带点迟疑。
司马伶微微一愣,知道她是吃醋了,笑着哄她。“即便先前一掷千金,我也从未逾矩,你知晓的。”
“左徒大人怎会容许公子为六娘一介歌姬赎身?”
“我向父亲做了担保,在宫中某个清闲些的差事,往后……”
不再来这里了……
六娘听闻,便有热意沾湿了眼眶,不可置信地望着司马伶。
“我司马一脉到底也是高门勋爵人户,内宅腌臜事不在少数,只怕往后委屈了你,我既帮扶着你赎了身,卖身契你自个儿收好,从此你愿意做什么我不拦着,只是……若如入了我华阳府门,家里那个是个会吃人的,要做好打算。”司马伶柔声道。
六娘直起身子,泪滚滚滑落,极好的妆容被泪滴润出两个花白的道道,鼻涕一把泪一把在脸上胡乱地抹着,也不顾及形象了。
司马伶扒开她的手,好笑得拿着方帕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众人惊异地望着六娘眨眼间又哭又笑,又瞧着司马大人东凑西凑的挑拣着零嘴喂给她。
由衷叹道,恋爱使人面目全非……
总之没了司马伶的压迫,台下其余的勋爵公子倒也乐得坐享其成,不过八百两金,到底还是出的起。
便在此时,传音层层叠叠地从千金阁顶层压下来,压迫较从前更甚。
千金阁有规矩,楼层越高,代表客官地位越是尊崇,流云眼睫微颤,台下静默了一瞬。
“九公子,金万两。”
聚众哗然,开玩笑罢!
襄陵三公子一改方才得意之色,脸上笑意缓缓收敛起来,一股莫名地不安从心底升起来,虽不强烈,却始终无法忽略。
储君方才回京,第二日便来青楼?
疯了,这天下怕是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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