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藏冤（二）

次日清晨，沈如梦正在用早膳，忽听外面一阵嘈杂。她示意春桃去看看，片刻后春桃回来，脸色古怪。

"回娘娘，是几位秀女在为难一个医女，说她偷了东西。"

沈如梦放下筷子："医女？太医院的？"

"不是，是尚药局的小医女，专为宫女太监看诊的。"春桃压低声音，"听说那医女姓白，脾气倔得很，得罪了刘美人的贴身宫女，被诬陷偷了支金钗。"

沈如梦眉头一皱。尚药局的医女...她起身向外走去："去看看。"

院外不远处，三个衣着华美的少女正围着一个素衣女子推搡辱骂。那素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却苍白，怀中死死抱着一包药材，任凭她们如何辱骂也不还手，只是紧咬着下唇。

"白芷，别以为你懂点医术就能目中无人！"一个穿桃红衣裙的秀女尖声道，"把金钗交出来，否则送你去慎刑司！"

"我没拿。"名叫白芷的医女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还敢狡辩！"桃红衣裙的秀女扬手就要打人。

"住手。"沈如梦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几个秀女回头见是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桃红衣裙的敷衍地行了个礼："沈才人安好。这贱婢偷了我的金钗，我正在教训她。"

沈如梦认得她，是这次选秀中家世最好的刘侍郎之女刘莹，封了美人，住在离主殿不远的凝辉堂，平日里趾高气扬。

"证据呢？"沈如梦淡淡地问。

刘莹一愣："我的宫女亲眼看见她鬼鬼祟祟从我房里出来！"

"亲眼看见她拿金钗了？"

"这..."刘莹语塞，随即恼羞成怒，"沈才人是要包庇这贱婢吗？"

沈如梦不理会她，转向白芷："你手里拿的什么？"

白芷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沈如梦："回娘娘，是当归、川芎和红花，为浣衣局一个宫女配的，她月事不调，痛得厉害。"

沈如梦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青色纹身——是一株草药的模样。这纹身她认得，是当年太医院白家的标记！白太医是她父亲的心腹，苏家出事时正在外采药，逃过一劫，后来听说他女儿入了宫...

"刘美人，既然没人亲眼看见白医女拿金钗，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沈如梦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若闹大了，皇上问起来，恐怕不好交代。"

刘莹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冷哼一声："看在沈才人的面子上，饶你这次！我们走！"说完带着两个跟班悻悻离去。

沈如梦示意春桃先回去，自己则上前扶起白芷："你没事吧？"

白芷摇摇头，突然压低声音："娘娘可是苏州沈家的？"

沈如梦一怔："正是。怎么了？"

白芷四下看了看，声音几不可闻："家父白守仁，曾与沈通判有过一面之缘。他说...沈家小姐眼角有泪痣，最是心善。"

白守仁！果然是白太医的女儿！沈如梦强压心中激动，故作平静："替我向令尊问好。你的手擦伤了，随我回去上点药吧。"

回到兰芷阁，沈如梦亲自为白芷清理伤口。白芷的手腕纤细，上面除了那个草药纹身，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娘娘..."白芷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您知道吗，当归、川芎、红花这三味药，还可以解一种罕见的毒。"

沈如梦的手顿住了："什么毒？"

"梦回散。"白芷直视她的眼睛，"一种慢性毒药，需长期接触才会发作。中毒者会日渐虚弱，最后在睡梦中死去，看起来就像自然衰竭。"

沈如梦的呼吸几乎停滞。梦回散...这不正是她前世临死前林若雪给她灌下的毒药吗？

"你...为何告诉我这个？"她小心翼翼地问。

白芷从药包底层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片："三年前，我在整理尚药局旧档案时发现了这个。上面记录着十年前瑶华宫的药材领取记录，每月都有人领走微量砒霜和几味特殊药材，签字的是...林淑妃当时的贴身宫女。"

沈如梦接过纸片，手微微发抖。这是铁证！证明林若雪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对她下毒！

"为什么要帮我？"她轻声问。

白芷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我父亲说...苏贵妃待我们白家恩重如山。她冤死十年，我们却无能为力。"她顿了顿，"直到看见娘娘眼角的泪痣...和苏贵妃一模一样。"

沈如梦心头一震，强笑道："巧合罢了。"

白芷没有追问，只是说："娘娘若有需要，白芷愿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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