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偶

医院的消毒水味被香槟塔的甜腻取代时，林小诺才意识到这场记者会根本不在原定日程里。镁光灯像手术刀划开她的瞳孔，程薇正对着镜头展示脖颈处的纱布，纱布下是三天前陆振东戒指划出的伤口。

"请问林小姐如何看待潜规则传闻？"《星周刊》记者的话筒几乎戳到她下巴。

林小诺捏紧藏在病号服袖口的U盘，程薇今早为她画的伤痕妆正在发烫。她看向台下第三排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廉政公署调查主任周正阳，程薇说过他西装第二颗纽扣是微型摄像机。

"我..."喉间的哽咽恰到好处，林小诺想起程薇在逃生艇上教她的技巧：用指甲掐虎口能瞬间逼出眼泪，"那些威胁短信..."

会场突然断电。尖叫声中，林小诺感觉有人往她手里塞了张字条。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她看见程薇的唇语："去洗手间。"

隔间门被反锁时，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匿名短信显示着程薇更衣室的实时监控画面：陈曼正在用镊子从程薇的粉饼盒夹出微型芯片。

"惊喜吗？"程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小诺抬头，发现通风管道栅栏不知何时被卸下，程薇倒挂下来的长发像黑色瀑布，"你的好经纪人在我化妆品里装了定位器。"

林小诺的后背渗出冷汗。她突然意识到，从试镜那天开始，自己就是这场棋局里最晚看清棋盘的人。

"拿着这个。"程薇扔下枚翡翠胸针，"去B2停车场找车牌ML-717的救护车。"

当林小诺钻进救护车后厢，看见阿青正在给昏迷的陈曼注射药剂。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映着女孩冷静到可怕的侧脸。

"三分钟后她会醒来。"阿青摘掉护士帽，露出染成粉色的发梢，"程小姐要你问三个问题：2003年10月24日她在哪？程霏的遗物为什么少了一本日记？红绳里的照片去哪了？"

救护车突然急刹。林小诺扑在陈曼身上时，听见司机闷哼倒地。隔板玻璃映出戴摩托车头盔的身影，那人手里握着的不是刀，而是录音笔。

"好久不见，林小姐。"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像生锈齿轮，"程薇有没有告诉你，当年给程霏注射过量胰岛素的人，就是你父亲？"

林小诺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药瓶被人换过"，想起疗养院值班表上诡异的笔迹差异，想起程薇在密室前说"我们是共犯"时的表情。

头盔人举起手机，屏幕里是程薇被绑在铁椅上的画面。她昂贵的西装外套被剥去，露出后背大片烧伤疤痕——那不是威亚事故，而是汽油灼烧的痕迹。

"选吧，"录音笔抵住林小诺的太阳穴，"要你父亲的名誉，还是要你金主的性命？"

陈曼的心跳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阿青趁机踹开车厢后门，暴雨倾盆而入。林小诺在泥水里翻滚时，翡翠胸针划破掌心，鲜血染红程薇给她的最后筹码。

"往前跑！"阿青的呼喊被雷声劈碎。林小诺闯进地下车库的瞬间，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保姆车——挡风玻璃上插着程薇的钻石发簪，血珠顺着簪头蔷薇滴落成线。

车载导航自动开启，红点定位在城郊废弃疗养院。林小诺握紧方向盘时，发现座椅夹缝里塞着程薇的皮革手账，最新一页用口红写着："镜子会撒谎，但伤疤不会。"

疗养院残破的玻璃幕墙像无数破碎的瞳孔。林小诺踩着高跟鞋跨过锈蚀的铁门，听见二楼传来肖邦的《雨滴前奏曲》。琴声在空荡走廊里折射出诡异的回声，她突然想起何世昌秘书临死前画的残缺音符。

推开209病房的门，林小诺看见程薇被绑在生锈的病床上，嘴上贴着印有《星周刊》LOGO的胶带。但当她扑过去时，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这是个硅胶人偶。

"surprise！"顶灯骤亮，戴狐狸面具的女人从屏风后走出，手里握着遥控器，"猜猜这是谁的脸模？"她按下按钮，人偶的面部突然融化，露出程霏的五官。

林小诺的耳钉突然震动，程薇的声音通过骨传导响起："看床头柜。"她假装踉跄跌倒，在柜脚摸到微型爆破装置。倒计时显示23:59:59，液晶屏泛着血红色的光。

"你以为程薇真在乎你？"面具女踢开脚边的针管，"她查到你父亲是害死程霏的帮凶后，就开始策划这场复仇。"突然扯开领口，露出和程薇一模一样的锁骨疤痕，"这个，是我亲手烫的。"

林小诺的瞳孔剧烈收缩。女人摘下狐狸面具的瞬间，走廊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陈曼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红绳在腕间晃得像条血线。

"阿霏..."陈曼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还活着？"

程薇的劳斯莱斯撞开疗养院铁门时，林小诺正用身体护住昏迷的陈曼。面具女的匕首在距她咽喉三厘米处停住，因为程薇举着的手机屏幕里，是陆振东戴着呼吸机的实时画面。

"你的金主爸爸还剩三小时。"程薇踩着满地玻璃碴走来，黑色风衣下露出缠满绷带的小腿，"猜猜临终关怀套餐里有什么？你存在他保险箱的婴儿照片？"

面具女突然尖叫着扑向窗户。玻璃破碎的刹那，阿青从楼外消防梯跃入，注射器精准扎进她颈动脉。林小诺看见女人倒下时脖颈后的条形码纹身——和程薇资料里某个地下克隆机构的标志完全一致。

"这是第13个。"程薇用鞋尖挑起女人的脸，"整容医生的杰作。"她突然扯开林小诺的衣领，"不过你这里的痣位置不对。"

陈曼在此时苏醒。她爬向病床上的程霏人偶，颤抖的手指触到人偶胸口时，暗格弹出一本焦边日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林小诺七岁时的照片，背面是程霏的字迹："小诺的眼睛里有光，要保护好。"

暴雨冲刷着疗养院斑驳的外墙。程薇点燃薄荷烟，看着警车红蓝交错的灯光由远及近："十年前我找到陈曼，因为她偷走了阿姐的日记。现在她选择救你，证明我的赌局赢了。"

林小诺望向正在做笔录的阿青，女孩的粉发在雨中褪成苍白："你早知道陈曼是我..."

"是你母亲。"程薇吐出一串烟圈，"当年她为保护你父亲，把阿姐的病历卖给何世昌。现在用余生赎罪，很公平不是吗？"

廉政公署的人带走面具女时，周正阳特意停留片刻。他西装上的纽扣闪着微光："程小姐提供的证据链很完整，不过..."他看向林小诺，"这位证人需要重新做笔录。"

程薇突然将林小诺拉进怀里。这个拥抱带着血腥气和薄荷香，像暴风雨后搁浅的鲸鱼："告诉她，我的律师会处理。"

回程车上，林小诺发现程薇在后座藏着的氧气面罩。她终于明白那些游刃有余的从容都是精密计算的表演，就像程薇此刻闭目养神时还在用指尖敲摩尔斯电码。

"为什么是我？"她问出横亘心底的疑惑。

程薇睁开眼，车载电视正重播她们坠海的画面。慢镜头里，林小诺的红裙在海水中绽成血花，而程薇划水的姿势与程霏当年奥运选拔赛的录像分毫不差。

"因为阿姐日记最后一页写着..."程薇的指尖抚过她湿漉漉的睫毛，"要找个眼睛会下雨的女孩当共犯。"

霓虹灯穿透车窗，在两人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林小诺突然想起那个装着U盘的血红信封，此刻正在廉政公署的证物室里，等待开启娱乐圈最黑暗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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