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社的抉择

文学社的招新海报还贴在校园公告栏上，彩色卡纸的边缘已经有些卷曲。蛾子站在文学社活动室的窗前，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自从前任社长小佘遭遇不幸后，这个位置空缺了整整三个月。

"今年的新人怎么样？"鹿桉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摞新打印的社员申请表。

蛾子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比想象中好。特别是那个叫萧炎的男生，文笔相当出色。"

话音刚落，活动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走了进来，黑色卫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朝鹿桉和蛾子点头微笑："社长好，我是新加入的萧炎。"

鹿桉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本《博尔赫斯诗选》，书页间夹着几张写满批注的便利贴。阳光正好落在他肩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欢迎加入。"蛾子公事公办地说，"每周三下午是社团活动时间，其他时候这里也开放，可以来自习或写作。"

萧炎的目光在活动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鹿桉身上："我读过你在校刊上发表的那篇《雨巷深处》，意象运用很特别。"

鹿桉感到脸颊微微发热。那篇小说是她半年前的作品，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谢谢，其实结尾部分我一直不太满意..."

"转折确实有些突兀，"萧炎直言不讳，但语气温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就这样，萧炎迅速融入了文学社的生活。每周三的讨论会上，他的发言总是最引人深思；平时自习时，他会耐心地帮鹿桉修改文章结构；甚至在校刊编辑会议上，他也能力排众议为鹿桉的新作争取版面。

"萧炎对你很特别啊。"某个午休时间，陌祤咬着吸管，意味深长地看着正在帮鹿桉整理书稿的萧炎。

鹿桉低头搅拌着杯中的奶茶："他只是热心而已，对其他人也一样。"

"才怪，"陌祤翻了个白眼，"你看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滴出蜜来了。"

鹿桉正想反驳，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祁愿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额前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

"鹿桉！祁言发高烧了，39度多！"祁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鹿桉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祁言生病了？那个总是准时提醒她吃饭、下雨天一定会多带一把伞、在她熬夜赶稿时默默送来热牛奶的祁言，居然生病了？

"他现在在哪？"鹿桉已经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

"宿舍。校医说需要有人照顾..."祁愿的话还没说完，鹿桉已经冲出了活动室。

"等等！"萧炎抓起她落下的外套追了出去，在走廊上拦住她，"外面在下雨。"

他动作轻柔地为她披上外套，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发丝。鹿桉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谢谢，我...我得赶紧去..."

"去吧。"萧炎松开手，眼神复杂，"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联系。"

雨丝斜斜地打在鹿桉脸上，混合着说不清是焦急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祁言的宿舍在校园西区，平时十分钟的路程，她只用了五分钟就跑到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祁言蜷缩在床上，脸色潮红，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平日里总是整齐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床边放着半杯水和几片药，显然祁愿已经做了简单处理。

"祁言？"鹿桉轻声唤道，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

祁言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在她脸上："...鹿桉？你怎么来了..."

"你都烧成这样了，我能不来吗？"鹿桉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哽咽，"吃药了吗？量过体温没有？"

祁言虚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药吃了...体温计...找不到了..."

鹿桉二话不说，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盒——这是祁言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里面总是备着常用药。她取出体温计，甩了甩，递给祁言。

"含着。"

祁言乖乖照做，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鹿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身去卫生间打湿毛巾。

镜子里映出她通红的脸颊和凌乱的头发。她深吸一口气，用冷水拍了拍脸。祁言生病了，她居然这么慌张...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

"39.2度..."回到床边，鹿桉读出体温计上的数字，眉头紧锁，"得去医院才行。"

"不用..."祁言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却让她动弹不得，"吃过药了...睡一觉就好..."

鹿桉叹了口气："那你得先吃点东西，空腹吃药对胃不好。"

她翻遍祁言的小冰箱，只找到几个鸡蛋和半包挂面。平时总是照顾别人的祁言，自己的饮食却如此潦草。鹿桉鼻子一酸，想起过去三年里，祁言不知多少次为她送来精心准备的便当。

半小时后，一碗简单的鸡蛋面做好了。鹿桉小心翼翼地把祁言扶起来，靠在床头。

"我自己来..."祁言试图接过碗，手却抖得厉害。

"别逞强。"鹿桉舀起一勺汤，吹凉了送到他嘴边，"啊——"

祁言愣了一下，随即乖乖张嘴。一碗面吃了将近二十分钟，期间鹿桉不断擦拭他额头渗出的汗水，调整靠枕的位置，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毛毛躁躁的自己。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祁言吃完最后一口，轻声问道。

鹿桉收拾着碗筷："去年暑假，我妈逼着我学的。虽然只会几样简单的..."她顿了顿，"比起你做的差远了。"

祁言微微一笑，这个简单的表情似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眼皮又开始打架。鹿桉帮他躺好，重新换上冰毛巾。

"睡吧，我就在这里。"

祁言昏昏沉沉地点头，很快又陷入沉睡。鹿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注视着他。祁言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她从未注意到的细小疤痕。平日里总是温和笑着的嘴唇此刻因发烧而干裂。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痕。祁言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她赶紧缩回手。

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和笔记，整齐得令人发指。鹿桉的目光被一个深蓝色笔记本吸引——那是她去年送给祁言的生日礼物。出于好奇，她轻轻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照片：文学社去年春游时的大合照。她的目光落在照片边缘，那里用红笔小心地圈出了两个人——站在最边上的她和祁言。

继续往后翻，几乎每一页都或多或少与她有关。她发表在校刊上的文章剪报，她随口说喜欢的诗句摘抄，甚至还有她落在图书馆的草稿纸...所有这些都被祁言精心保存着。

鹿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手指微微发抖。她从未想过，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祁言已经如此细致地收藏了关于她的一切。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陌祤发来的消息：

【怎么样？祁言还好吗？萧炎一直在问你去哪了。】

鹿桉盯着屏幕，不知如何回复。就在几小时前，陌祤还半开玩笑地问她："如果让你在萧炎和祁言中选一个当男朋友，你会选谁？"

当时她笑着搪塞过去，说这种假设毫无意义。但现在，坐在这间充满祁言气息的房间里，看着那本记录着她点点滴滴的笔记本，鹿桉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窗外，雨声渐歇。一缕夕阳穿透云层，照在祁言安静的睡颜上。鹿桉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那高于常人的温度，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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