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的校园总是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氛围,像是被浸泡在蜂蜜水里的柠檬片,酸甜交织。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毕业快乐"四个彩色粉笔字周围已经密密麻麻贴满了同学们的毕业语录和照片。笑声、打闹声、签名笔在同学录上划过的沙沙声,构成了高三五班最后时光的背景音。
祁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深蓝色封面的同学录。他的目光穿过嬉闹的人群,落在靠窗位置的鹿桉身上。鹿桉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线。
不知为何,祁愿的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从心底涌上来。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每次看到鹿桉,那种不祥的预感就会变得更加强烈,像一团乌云盘旋在他的胸口。
"喂,祁愿!发什么呆呢?"陈昊一把拍在祁言肩上,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的毕业语录写好了没?就差你的了。"
祁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再等等,我还没想好怎么写。"
"啧啧,大学霸也有词穷的时候啊。"陈昊调侃着,转头去骚扰其他同学了。
祁愿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种莫名的心悸。他站起身,穿过嘈杂的教室,走到鹿桉身边。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祁言轻声问道。
鹿桉抬起头,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在给你写同学录呢。想写得特别一点,毕竟..."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毕竟我们做了三年同桌,而且关系也不一般了。"
祁愿注意到鹿桉的眼眶有些发红,心里那种不安感又加重了几分。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你今天...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鹿桉合上同学录,"就是想到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有点伤感而已。"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祁愿的声音突然拔高,引得周围几个同学诧异地看过来。他压低声音,"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鹿桉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祁愿也说不上来自己怎么了。自从上周开始,他总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鹿桉站在马路中央,刺眼的车灯照过来...每次他都会在尖叫声中惊醒,冷汗浸透睡衣。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书包。祁言看着鹿桉把最后一本书塞进背包,那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变得无比强烈,几乎让他呼吸困难。
"今天...我陪你一起回家吧。"祁愿听见自己说。
鹿桉拉上背包拉链,摇摇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
"别可是了,"鹿桉笑着打断他,"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不成?明天见。"说完,他挥挥手,转身走出了教室。
祁愿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指缝间溜走。他想追上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教室后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倒计时。
十分钟后,祁愿终于收拾好书包离开学校。初夏的风带着微热,吹拂过他的脸颊。他走得很慢,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仿佛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防备什么。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班主任李老师。祁愿的心猛地一沉。
"祁愿,你现在在哪里?"李老师的声音异常急促。
"我刚出学校,正在回家路上。怎么了,老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李老师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你现在立刻到市中心医院来,鹿桉出车祸了。"
世界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声音。祁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些噩梦般的画面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刺眼的车灯,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一片血红。
"祁愿?祁愿!你还在听吗?"
"我...我马上过去。"祁愿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挂断电话,祁愿开始狂奔。书包在背上剧烈晃动,撞得他后背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人行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有人在他身后骂骂咧咧,但这些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灯火通明,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祁愿气喘吁吁地跑到护士站,声音颤抖:"请问...鹿桉在哪里?刚送来的车祸患者..."
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家属?"
"我是他同学,最好的朋友。"祁愿急切地说,"他怎么样了?"
"正在抢救,你先去那边等着吧。"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等候区。
等候区已经坐了几个人,祁言认出其中有李老师和几个同班同学,还有祁言。陈昊看到他,立刻站起来招手。
"怎么回事?"祁愿冲过去,声音嘶哑,"怎么会出车祸?"
陈昊脸色苍白:"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是路人打电话通知学校的。说是在梧桐路口,一辆货车闯红灯..."
祁愿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梧桐路口——那是鹿桉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也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
"父母知道了吗?"祁言艰难地问。
李老师点点头:"已经通知了,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异常缓慢。祁言盯着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脑海中不断闪回与鹿桉相处的点点滴滴——高一开学第一天,鹿桉主动坐到他旁边;去年冬天他发高烧,鹿桉翘课来他家照顾...
三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走出来,面色疲惫但平静。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鹿桉的母亲冲上前,声音里带着哭腔。
医生示意大家冷静:"手术很成功,患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阵释然的叹息在等候区响起,但医生接下来的话又让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由于头部受到严重撞击,患者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从CT结果来看,脑部有广泛性损伤..."医生斟酌着用词,"简单来说,他活着,但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
鹿桉的母亲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靠在丈夫肩上。祁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椅子才没有倒下。
"那...他还有醒来的可能吗?"李老师轻声问道。
医生点点头:"医学上不乏奇迹。他年轻,身体素质好,醒来的几率是存在的,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努力。"他环视一圈,"持续的刺激和陪伴对唤醒这类患者非常重要。你们可以和他说话,播放他熟悉的音乐,讲述共同的回忆..."
祁言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同学录——鹿桉最后写给他的那页还没有看。他的手指颤抖着翻开最后一页,鹿桉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祁言:
当你读到这些字的时候,我们大概已经毕业了。记得高一第一天吗?三年同桌,我们吵过架,分享过秘密,也一起干过不少蠢事。你总说我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其实我只是比你们更敏感一点而已。
最近我总做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马路中央,刺眼的车灯照过来...别担心,梦都是反的,对吧?无论未来如何,记住:生命中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奇迹,而我们的友谊,是我经历过最美好的奇迹。
永远的朋友,
鹿桉"
泪水模糊了祁言的视线,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几个字。原来...原来鹿桉也有同样的预感。如果他能更坚持一点,如果他能强行陪鹿桉回家,如果...
"祁言。"李老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鹿桉被转到重症监护室了,你可以去看他,但不能太久。"
重症监护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规律声响。病床上的鹿桉看起来如此陌生——苍白的脸色,缠满绷带的头部,插满管子的身体。祁言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好友的手。
"你这个...白痴。"祁言的声音哽咽,"不是说梦都是反的吗?"
鹿桉的手冰凉而僵硬,没有任何回应。祁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听着,医生说你还有醒来的机会。我不会放弃的,我们全班都不会放弃。"他握紧鹿桉的手,"记得我们约定过要一起去西藏吗?等你醒了,我们立刻出发,翘课也要去..."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线条平稳地跳动着,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祁言的誓言。
窗外,初夏的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傍晚的颜色。祁言突然明白,毕业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现在,他的毕业课题是如何用希望和坚持,唤醒沉睡中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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