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揭晓的震撼

苏棠站在周氏公馆前，反复核对着方案终稿。清晨的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枝叶，在她白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昨夜她几乎没睡，把祁川提到的"一笔莲"技法融入了修复方案。

"苏设计师来得真早。"主管李岩大步走来，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祁氏建筑的专家九点到，你再检查一遍演示文件。"

苏棠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边缘。自从前天在咖啡馆偶遇那个神秘的咖啡师后，她脑海里全是那些关于古建筑的精妙见解。要是今天来的专家也能这么懂行就好了...

"听说这次来的是祁宏远的儿子。"李岩压低声音，"哈佛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去年刚获得亚洲青年建筑师奖。"

苏棠手一抖，水杯差点翻倒。祁宏远是古建修复界的泰斗，他儿子祁川——等等，咖啡馆那个老板也叫祁川？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他...全名叫什么？"

"祁川啊，川流不息的川。"李岩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你认识？"

门厅的大座钟突然敲响九下，苏棠还来不及回答，大门外就传来汽车引擎声。她的后背沁出一层薄汗，白衬衫黏在脊梁上。不可能这么巧，一定是同名同姓...

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岩已经迎了上去。苏棠深吸一口气转身，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金丝眼镜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咖啡馆的祁川，却又不是。那个挽着袖子做咖啡的男人，此刻浑身散发着凛冽的专业气场，与投资方握手时露出的微笑精准得像是用游标卡尺量过。

"这位是我们团队的苏棠设计师，周氏公馆修复方案的主要负责人。"李岩介绍道。

祁川的目光扫过来，在她脸上停留了0.5秒，礼貌性地点头："苏设计师。"仿佛他们从未见过。

苏棠的耳膜嗡嗡作响，机械地伸出手。当祁川的手掌与她相触时，她分明感觉到他的小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勾——那是咖啡馆告别时他做过的动作。这个隐秘的暗号让她心脏漏跳一拍。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苏棠坐在投影仪旁，看着祁川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主位。他翻阅方案的样子像在检阅军队，时而用钢笔在纸上标注，金丝眼镜链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现在请苏设计师讲解修复方案。"李岩说。

苏棠站起来时膝盖发软。第一张幻灯片是公馆全景照片，她正要开口，祁川突然说："西侧廊柱的倾斜角度测量过吗？"

专业而锐利的问题像手术刀般切中要害。苏棠怔了怔，调出结构图："实测倾斜5.8度，但基础没有沉降。"

"继续。"祁川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出咖啡研磨机的节奏。

随着演示深入，苏棠渐渐找回了状态。当讲到雕花隔扇的修复方案时，她故意隐去了"一笔莲"技法的来源："...这种刀法走向分析可以帮助我们..."

"很专业的判断。"祁川突然打断，"不过苏设计师是怎么想到用'一笔莲'技法的？国内现存的案例不超过十处。"

会议室骤然安静。苏棠对上祁川镜片后闪烁的目光，突然明白他在试探她。她挺直腰杆："我在《民国江南建筑工艺考》里看到过相关记载。"

这是实话，只不过那本书她是在咖啡馆的祁川推荐下才读的。

祁川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转向众人："这个方案很有见地，尤其是对原始工艺的尊重。"他摘下眼镜擦拭，瞬间又变回咖啡馆里那个温和的男人，"我完全支持。"

投资方代表交头接耳，最终点头认可。会议结束时，李岩激动地拍苏棠的肩膀："太好了！祁总监从没这么快通过过方案！"

人群陆续离开，苏棠故意慢吞吞收拾文件。当最后一个人走出会议室，一双手突然撑在她两侧的桌沿上，雪松混着咖啡的香气笼罩下来。

"生气了？"祁川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

苏棠猛地转身，差点撞上他的下巴："祁总监演得真好。"她压低声音，"看着我这个陌生人胡说八道很有趣？"

"我道歉。"祁川单手解开西装扣子，从内袋掏出咖啡馆的名片，"但'川流咖啡馆'是真的，咖啡师祁川也是真的。"他停顿一下，"只不过我每周只在周三下午和雨天营业。"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划出明暗相间的条纹，让他看起来既像精英建筑师，又像那个为她特调咖啡的男人。苏棠注意到他今天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着，露出锁骨处一小块淡褐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海棠花瓣。

"为什么隐瞒身份？"

"在咖啡馆里..."祁川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婚戒——等等，那不是婚戒，苏棠看清了，是枚黑玛瑙尾戒，"我只是个喜欢建筑的咖啡师，没有头衔，没有责任。"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父亲"。祁川的表情瞬间变得冷硬，挂断电话后，他迅速恢复了专业人士的面具："明天上午十点，我要看到详细的彩绘修复方案。"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祁川后退两步，声音提高八度："这个方案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李岩推门而入："祁总监，车准备好了。"

"辛苦了。"祁川公事公办地点头，却在转身时用只有苏棠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天下雨的话，咖啡馆会营业。"

苏棠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手里攥着那张被体温焐热的名片。手机天气预报显示：下午三点，雷阵雨概率80%。

雨比预计来得早。苏棠站在咖啡馆门口时刚过两点，门把手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她正要离开，门却突然开了。

"我闻到雨的味道就知道你会来。"祁川穿着熟悉的藏青围裙，手里拿着毛巾，"头发又淋湿了。"

咖啡馆里放着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角落里多了个复古立式衣架，挂着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祁川递来的马克杯冒着热气，不是"棠梨煎雪"，而是纯粹的拿铁，拉花是片精致的海棠叶子。

"解释一下？"苏棠捧着杯子没喝。

祁川在她对面坐下，手指绕着咖啡杯打转："三年前我从父亲手里接手古建修复事业部，所有人都只看得见'祁宏远的儿子'这个标签。"他的指甲修剪得依然圆润，但指节处多了几道新鲜的划痕，"只有在咖啡馆里，我才是单纯的祁川。"

苏棠想起自己刚入职时，同事们总说"不愧是林教授的学生"，那种被标签淹没的感觉她太懂了。

"那天你推门进来，浑身湿透却死死护着图纸的样子..."祁川突然笑了，"像极了十年前在徽州，我遇见的那个为了拍梁架爬上古戏台的女大学生。"

苏棠的咖啡勺当啷掉在碟子里。大四那年她确实去过徽州，为了毕业论文独自考察明代宗祠。难道...

"你也在？"

"我在梁上测绘。"祁川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看着某个小姑娘差点踩塌藻井，吓得差点摔了测距仪。"

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天戏台梁架间确实闪过一道反光，她还以为是错觉。苏棠的脸颊发烫，不知是因为咖啡的热气还是这个意外的缘分。

雨声渐密，他们聊起各自经手的项目。祁川说起在威尼斯修复古建筑的趣事时，会不自觉地用咖啡勺比划哥特式拱券的弧度；而苏棠谈到山西古寺的彩塑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所以，"祁川突然正色，"周氏公馆项目上，我希望你担任我的技术助理。"

苏棠呛住了："这不合规矩，我只是初级设计师..."

"你比我们公司那些所谓专家更懂传统工艺。"祁川翻开那本皮质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看这个，我祖父记录的'一笔莲'完整技法，和你方案里的推测几乎一致。"

纸页已经泛黄，但墨迹依然清晰。苏棠认出其中几个细节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伸手触碰那些线条，指尖不小心碰到祁川的手背，两人同时缩回手，咖啡杯被撞得摇晃。

"我考虑考虑。"苏棠小声说。

雨停时天已擦黑。祁川送她到门口，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突然说："明天开始，公馆里见。"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冷静，但眼睛还是咖啡馆祁川的温柔。

苏棠走出几步又折返，从包里拿出个纸袋："赔你的钢笔密封圈。"袋子里是她在古董市场淘到的老式英雄329配件，还有张纸条："明天有雨，记得带伞"。

她没看见祁川打开纸袋时嘴角的弧度，也没听见他对着关上的门轻声说："终于又见到你了，海棠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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