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玻璃碎裂的瞬间，林秋感到一股腥臭的水汽扑面而来。水鬼人偶的机械手指离他的眼球只有寸许，关节转动时发出生锈齿轮摩擦的刺耳声响。

"E-107...”人偶的电子音夹杂着水流杂音，"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沈夜猛地将林秋拉到身后，蓝色火焰从打火机喷涌而出，在水鬼面前形成一道火墙。怪物发出高频尖叫，暂时后退，但更多的玩具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会爬行的泰迪熊、眼球能360度旋转的洋娃娃、手指是剪刀的布偶...

"质检室有后门！”沈夜踹开角落的铁柜，露出后面生锈的金属门，"快走！”

林秋跟着沈夜钻入狭窄的维修通道。黑暗中，他听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玩具笑声和金属刮擦声，还有水鬼人偶湿漉漉的爬行声。通道四壁布满黏腻的黑色物质，像是某种霉菌，又像是干涸的血迹。

"它们为什么追我？”林秋气喘吁吁地问，肋骨被通道突出的钢管狠狠撞了一下。

沈夜头也不回："每个工人都有对应的专属玩具，那是他们最深的恐惧具现化。”他突然停下，耳朵贴在通道壁上，"前面有声音。”

林秋也听到了——是发条转动的声音，伴随着小张熟悉的哼歌声，但音调变得机械而扭曲。沈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开侧面的通风盖。

通道下方是"特殊处理车间”。几十个穿着工服的"人"站在流水线旁，动作整齐划一地为传送带上的玩具进行最后组装。林秋起初以为那是夜班工人，直到他注意到——

那些人没有眨眼。

他们的眼球像玻璃珠一样固定不动，嘴角以完全相同的角度上扬，后颈处都有一个金属发条钥匙，正在缓慢旋转。而在流水线上被组装的，是更多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形玩具”。

"那是...被转化的工人。”沈夜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白天当工人，晚上当玩具。”

林秋的胃部一阵绞痛。在流水线尽头，他看到了小张——或者说，曾经是小张的东西。那个年轻人现在成了流水线上的模板，工人们正以他为原型批量生产"微笑工人"玩偶。小张的头还能轻微转动，塑料眼睛在看到通道里的他们时，突然涌出浑浊的黑色液体。

"救...救我...”他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声音像是从录音带里放出来的，"后颈...钥匙...”

沈夜突然捂住林秋的嘴。下方车间里，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瘦高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针筒。即使隔着这么远，林秋也能看到那人脸上不自然的平滑——那不是皮肤，而是某种高级乳胶。

"今晚的转化率只有30%。”白大褂的声音像是电子合成，"主任会不高兴的。”

一个发条工人僵硬地转身："E-107和质检员...逃走了...”

白大褂的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金属齿轮结构："没关系，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遥控器，按下红色按钮。

整个玩具厂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伴随着欢快的童谣：

"捉迷藏，真好玩，数到一百就开始~”

沈夜脸色骤变："它在启动全厂搜索模式！快走！”

他们沿着通道爬到尽头，推开顶部的检修口，跌进一间废弃档案室。沈夜迅速反锁上门，用铁柜堵住入口。档案室里堆满发黄的文件夹和霉变的纸箱，唯一的光源是一盏频闪的应急灯，在黑暗中制造出诡异的频闪效果。

"暂时安全。”沈夜靠在墙上喘息，黑色高领毛衣被汗水浸透，贴在锁骨上，"但它们很快会找到这里。”

林秋的视线落在沈夜卷起的袖口——在那苍白的手腕内侧，布满了细小的齿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很新鲜，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啃咬留下的。

"你的手...”

沈夜迅速拉下袖子："玩具厂的职业病。”

应急灯闪烁的间隙，林秋注意到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他走近查看，照片上是1983年的员工合影，背景正是这座玩具厂。前排站着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中间是个戴眼镜的秃顶男子，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盒子。而在后排"特殊产品展示区”，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眉眼与沈夜有七分相似。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展示柜里模糊的玩具轮廓，赫然是现在追杀他们的那些怪物原型。

"这是...你？”林秋指着那个少年。

沈夜的眼神变得迷茫："我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他触碰照片边缘，那里印着一行小字：**特殊项目组与7号实验体留念**。

"7号...沈夜...第七..."林秋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的名字是编号的谐音？”

沈夜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他抱住脑袋蹲下身，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林秋连忙扶住他，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吓人。

"呼吸！跟着我的节奏！”林秋模仿着以前看过的急救方法，握住沈夜的手，"吸气——四秒，呼气——四秒。”

沈夜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像是猫科动物的眼睛。几次深呼吸后，他稍稍平静下来，但手指仍然冰冷。

"我在这里工作...很久了。他断断续续地说，"每次死亡后，都会以新质检员的身份醒来...但会失去一些记忆。”

林秋想起小张的求救："后颈的钥匙...那是不是...”

"转化开关。”沈夜点头，"每个被抓住的工人都会被装上发条，变成玩具。而我...”他苦笑着卷起左袖，露出手肘内侧的一个金属接口，"是早期型号。”

档案室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头撞门。沈夜迅速拉着林秋躲到档案柜后面。门缝下渗入腥臭的液体，水鬼人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E-107...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来玩水吧...”

林秋的呼吸变得急促，童年那场溺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岁生日在游乐园，父亲去买冰淇淋，他独自靠近喷水池，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踝...醒来后父亲再也不许他接近任何水域，直到三个月后父亲在玩具厂值夜班时神秘失踪。

"它们用我们的恐惧制造玩具。”沈夜耳语道，"但弱点也在那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给林秋的小机器人："这是我...上一个轮回做的。它能干扰玩具的控制信号，但只有一次机会。”

林秋接过机器人，发现它胸口的缝合痕迹下隐约有蓝光闪烁。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被撞开一道缝隙，几只湿漉漉的机械手指伸了进来。

"数到三，往后面的通风管跑。”沈夜握紧打火机，"我会拖住它们。”

"不行！你会——”

"我不会真正死亡。”沈夜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只是...再忘记一些事情。”

水鬼人偶的头已经挤进门缝，水草缠满了它的金属骨架，一只眼球悬在眼眶外晃荡。它看到了林秋，嘴角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宽度：

"找到你了~”

沈夜猛地站起身，蓝色火焰喷涌而出。林秋趁机按下小机器人胸口的按钮，一道刺眼的蓝光爆发，所有人偶同时僵直了一秒。

"跑！”沈夜拽着林秋冲向通风管。

他们爬进狭窄的金属管道，身后传来愤怒的尖啸和灼烧声。管道不断向下倾斜，最后他们滑进一个黑暗的空间。林秋摔在一堆柔软的物品上，手指触及冰冷的金属表面——是玩具，成千上万的废弃玩具。

这里似乎是玩具厂的垃圾处理间，堆满了有"瑕疵"的玩具。黑暗中，无数双塑料眼睛反射着微光，默默注视着闯入者。

"暂时安全了。”沈夜检查着门锁，"但天亮前我们得离开工厂，否则——”

他的话戛然而止。林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角落里坐着一个小女孩——或者说，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玩偶。它背对着他们，金色长发垂到腰际，正在哼着那首捉迷藏的童谣。

"别转身...”沈夜的声音绷紧，"那是'原型体’，最早的一批...”

玩偶的歌声突然停止。它的头开始缓缓转动，身体却保持不动——180度、270度...最后整张脸倒着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张脸精致得可怕，皮肤是高级硅胶，嘴角缝着黑色的线。

"夜哥哥...”玩偶的嘴没有动，声音却从它胸部的扬声器里传出，"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沈夜如遭雷击，手中的打火机差点掉落："7号...实验体...”

玩偶的裙摆下伸出六条机械臂，像蜘蛛一样爬上墙壁："博士说，不乖的孩子要接受惩罚...”它突然指向林秋，"尤其是带外人来的小朋友~”

沈夜将林秋推到身后："跑！去锅炉房！那里的高温能暂时阻止它们！”

林秋刚要移动，垃圾堆里突然伸出无数玩具手臂，牢牢抓住他的脚踝。小女孩玩偶的头从脖子上分离，悬浮在空中向他飞来，黑线缝制的嘴巴慢慢撕裂，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金属牙齿。

"E-107...我们来玩过家家吧...”它甜蜜地说，"你当爸爸，我当妈妈...”

沈夜扑上来用身体挡住林秋，玩偶的牙齿深深嵌入他的肩膀，鲜血顿时浸透了黑色毛衣。林秋抓起一根铁管猛击玩偶的头，它发出刺耳的尖叫暂时后退。

"沈夜！”

"没事...”沈夜脸色惨白，但眼神异常清明，"我想起来了...锅炉房后面有个紧急出口...密码是19830707...”

"我的生日？”林秋震惊地问。

"不...”沈夜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是我的'出厂日期’。”

玩偶们再次围拢过来，这次数量更多。沈夜突然抓住林秋的手，将他推向门口："去找我的日记...员工宿舍4号楼7室...墙里...”

林秋想拉他一起走，但玩具的浪潮已经将沈夜吞没。最后看到的，是沈夜对他做的一个口型：

"快走。”

林秋跌跌撞撞地冲进走廊，身后传来玩具们欢快的合唱：

"捉迷藏，真好玩，找到一个好朋友~”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的安全标语扭曲变形：

「请微笑工作」

「不要想念家人」

「成为玩具是荣耀」

转过一个拐角，林秋迎面撞上一个人影——是王主任。胖男人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的金属支架：

"林工，上班时间怎么乱跑呢？”

林秋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王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条钥匙，慢慢向他逼近：

"让我们给你装上笑脸吧...永远微笑的工人...最受欢迎的产品...”

绝望之际，头顶的通风管突然掉落，一个身影敏捷地跳下来——是浑身是血的沈夜！他手中握着一根燃烧的钢管，蓝色火焰照亮了他伤痕累累的脸。

"滚开！”沈夜的声音变得不像人类，带着金属共振，"他是我的！”

王主任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恐惧："7号...你竟然还保留着意识...”

沈夜没有废话，将燃烧的钢管刺入王主任的胸口。胖男人的身体像充气玩具一样瘪了下去，从裂口处涌出无数细小的齿轮和电路板。

"走！”沈夜拉起林秋的手，"它们会派出更多猎手！”

他们穿过迷宫般的走廊，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林秋注意到沈夜的状态越来越差，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闪烁的微光。

"你...不是人类？”林秋喘着气问。

沈夜的笑声带着苦涩："我曾经是。”

无限游戏：相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