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娘亲抱着我回房更衣。她轻轻解开我紧攥的小手,一枚精巧的银铃铛"叮当"落在锦褥上。
"这是..."娘亲拈起铃铛细看,忽见底部刻着细小的凤纹,脸色骤变,"阿潼,这是谁给你的?"
我咿咿呀呀装傻,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这铃铛分明是太子偷偷塞给我的,若被爹娘知道,怕是要惹出祸端。
娘亲将铃铛翻来覆去查看,眉头越蹙越紧:"凤纹乃东宫专属,莫非..."她突然收声,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将铃铛藏入袖中。
"夫人?"爹爹推门而入,见娘亲神色有异,目光立刻落在我身上,"阿潼怎么了?"
娘亲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
当夜,我躺在小摇床里,隐约听见隔壁爹娘的低声交谈。
"...确是东宫之物。"
"...太子不过稚童..."
"...皇上若知..."
断断续续的话语飘进耳朵,我紧张得攥紧了小被子。直到爹爹叹了口气,暂且收着吧
三岁生辰这日,我穿着鹅黄襦裙蹲在荷花池边,对着水面挤眉弄眼。涟漪中映出的小人儿杏眼琼鼻,额间娘亲点的朱砂痣红得灼眼——本姑娘确实担得起"粉雕玉琢"四字。
"阿潼又在顾影自怜?"六岁的谢凌月拎着裙摆款款而来。小公主今日穿着绯色宫装,眼尾用胭脂勾出上挑的弧线,活脱脱一只骄傲的小狐狸。
我仰头笑得甜糯:"月姐姐今日特别好看。"
"油嘴滑舌。"谢凌月轻哼一声,却将藏在背后的糖渍梅子塞进我手心。自打去年我夸她簪花好看,这傲娇丫头便常来丞相府,美其名曰"教习宫中礼仪",实则是来换装玩闹。
此刻她正踮脚往我发间插芙蓉花,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我们齐齐转头,只见太子昭英策马掠过柳堤,七岁少年已能挽小弓,墨色劲装衬得眉眼愈发凌厉。他身后跟着谢知舟,月白骑装少年在马上轻咳,惊落几瓣早樱。
"今朝哥哥!"谢凌月挥着帕子喊:"说好教我骑术的!"
太子勒马转身,目光却落在我身上:"惊春要学么?"
我忙不迭点头,刚要起身就被谢凌月按住:"她才三岁!摔着怎么办?"小公主嘴上嫌弃,手上却把我护得严实。
最后还是谢知舟解了围。他下马时带起一阵药香,将我从头到脚裹进雪貂斗篷里:"阿潼想看我们赛马?"
春风掠过草场时,我坐在谢凌月怀里目睹了一场惊艳较量。太子策马如离弦之箭,谢知舟却似流云追月,明明咳得眼尾泛红,执缰的手却稳如磐石。当两匹小马并辔冲过终点,我兴奋得拍红了手掌。
"阿潼觉得谁胜?"谢知舟俯身问我,肩上还沾着太子射落的柳叶。
我咬着指头左右为难,忽然瞥见太子紧绷的嘴角,灵机一动:"太子殿下箭无虚发,二殿下风姿无双,都是第一!"
谢知舟笑得花枝乱颤,太子耳尖微红,却将刚猎的雪兔塞给我。那兔儿蹬腿要跑,正撞上闻讯赶来的图青。
"阿潼姐姐!"三岁的小将军之后浑身是泥,举着木剑大喊:"我来保护你!"
场面顿时鸡飞狗跳。雪兔蹿上梅树,图青挥剑要砍,谢凌月提着裙摆追兔,谢知舟忙着劝架,太子黑着脸拎住图青的后领。我蹲在假山下啃梅子,突然理解娘亲说的"美色误人"——这群漂亮娃娃闹腾起来,当真要命。
最后还是皇帝闻讯而来。这位风流天子拎着图青的衣领打量半晌,突然笑道:"小图青像极司将军当年。"又捏捏我的脸蛋:"惊春倒是越发像言心。"
这话说得微妙。娘亲不动声色将我抱走时,我瞥见皇后娘娘在亭中煮茶,葱白指尖捏碎了一朵牡丹。
是夜宫中设宴,我坐在娘亲膝上明目张胆地赏美。颜贵妃的鎏金步摇随着琵琶声晃,晃得我昏昏欲睡。正迷糊着,忽见太子离席走来,往我怀里塞了个暖烘烘的汤婆子。
"抱着。"他硬邦邦地说完就走,留下我对着织金蟒纹的套子发愣。谢知舟遥遥举杯示意,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缠着药纱的手腕——方才拦惊马时受的伤。
宴至中途,图青偷偷拉我去看萤火虫。我们蹲在竹林里数流萤,冷不防听见假山后有人声。
"...太子伴读..."
"...莫家丫头..."
"...圣意难测..."
我正听得入神,图青突然打了个喷嚏。假山后转出爹爹凝重的脸,娘亲提着灯笼似笑非笑:"小祖宗们,该回席了。"
那夜回府的马车上,娘亲将我裹在狐裘里哼小调。我假装熟睡,听见她与爹爹低语:"...陛下今日问阿潼可愿入宫进学..."
爹爹半晌才答:"...再看两年罢。"
车外春雨淅沥,我攥紧太子给的汤婆子。三岁小儿尚不懂朝堂风雨,却知那紫禁城中的美人儿们,笑起来都比糖梅子酸涩。
同相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