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只如初见

等了一些时间，按照男子的脚程，怎么着也该和质明碰面交谈过了，怎么质明还没有回来呢。

颜若一手小心搭在平坦的腹部护着，寻了殿内一张长桌，欲要坐下。

颜若带出来的另五个宫女七手八脚忙从所奉器具中取出浅绛折枝锦桌布铺在长桌，鹅羽软垫铺在长桌自带的馥香团纹软垫，起小炭炉用银质茶壶热了热出来时炖好的燕窝饮。

颜若喝了一口燕窝，却忽然觉得往日喝惯了的燕窝今日无比涩口，才咽下一口便拿绢子掩了掩嘴催促：“痰盂，痰盂。”

看颜若要得急，胭脂马上到宫女所带物件中找出了一个素青瓷大瓶，颜若正要吐。

此时，质明迈着小步回来，屈膝道：“娘娘，奴婢在殿外碰到了六王爷清河王。”

清河王？颜若眯了眯眼。

被质明怎么一打断，颜若一口燕窝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勉强吞下去，问道：“原来是六王爷，幼时进宫本宫好像见过一面，就是那个太后代为抚养的舒贵妃之子吧？”

质明回道：“是呢，娘娘，请还是不请进来？当然，有咱们这么多宫人在，娘娘请进来，不避让也无妨的。”

颜若当然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六王爷玄清是先帝第六子，为先帝最宠爱的舒贵妃所生，被先帝在其年幼就封为亲王，赐清河郡为汤沐邑，坊间都是叫清河王，也是在宫里才按着先帝时的皇子排行称一句六王，也是为显皇上太后对这位王爷格外的亲睦。因为先帝崩逝后，六王的生母舒贵妃伤心不已，殉情未遂后就执意出家修行为先帝祈福。年幼的六王交由太后代为抚养，一直住在紫奥城里太液池上的镂月开云馆，尚未娶亲开府。颜若得了这些消息，也是只闻其人，不知其人真容。

颜若没进宫时，宜修姐姐就是看着这位比颜若小半岁的六王爷也够到了该娶王妃出宫开府的年纪，才有意请六王上门相看。宜修姐姐和颜若那时都想着若是能定下最好了，可惜人家不上钩，送东西也只是打发宫人送。颜若那时就只是遗憾不能提前见到那位果郡王原型。

而现在她是皇上玄凌的嫔妃，人家是皇上的兄弟。皇上玄凌摆明了知道宜修姐姐曾经想要撮合她们的事，所以才会纳了她进宫。皇上的行径是她现在煎熬活在这个宫里的原罪，即使对她而言六王是陌生人没什么忌讳，但皇上介意六王这个曾经深受先帝喜爱的弟弟，颜若又和宜修姐姐私下里打过六王妃这个位置的主意，现在正主出现，颜若总要避嫌的。

万事小心总是好的。毕竟颜若不想被泼上任何脏水，给旁人诬陷自己的机会。虽然与外男私通好像很难做到，因为这里的后宫守卫很是严谨。在寻常情况下身为外男的侍卫禁军在外宫门外上值戍守，旁边门房也要有内监组成的巡逻队伍陪着上值，免得侍卫和天子妃嫔私下往来甚至闹出秽乱宫闱的要杀人治罪的丑事。

大周男子十六岁便视为成人，他十四五岁已经处于即将成年的年纪；说他是同辈，本来这届秀女，太后看中了沛国公府的独生女尤静娴，可是六王自称年幼，暂时不想成家给推辞去后，没成婚的他又还算是未成年男孩子。其实若是没有宜修姐姐撮合她们这件事被皇上玄凌听了去，颜若大可以当他是小辈邀他进来。可是现在处于这种双方可能都心知肚明的尴尬，就算身边跟着一大堆宫人，颜若也不放心，宁愿做个没有主见的懦弱嫔妃，也不能让皇上玄凌事后默默介意。

颜若搅着玉调羹，一焦虑口渴得很，顾不得燕窝不合口也又用了几口。

嚼嚼嚼后，颜若调整过来，犹豫道：“虽然本宫不是六王正经的皇嫂，但叔嫂不通问，非因大故，不入其门。可是让人家在外面干等着也不好，罢了，这种麻烦的问题打发人去问皇上的意思。得福，你去跑一趟。”

“娘娘行事谨慎，奴才这就去。”李得福扬一扬手，自然有小内侍想起身去跑腿。

过了一阵，御前总管李长的徒弟小厦子过来，亲自引了一位十五六岁的翩翩公子进来。

颜若向着来人起身，以宫扇半遮面，等小厦子将人引过来，才上前行了作揖礼：“妾身昭仪朱氏，见过清河王。”

行完礼抬眼，只一眼，颜若就马上沦陷在对方的眉眼间。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琥珀一样温润的颜色盛在清亮的眼眸，柔雅精致的面容如画中人一般。

眼神交汇的瞬间，柔软的爱意即像潮水一般涌来。颜若心里悲哀不已，竟然就明白了什么叫“人生若只如初见！”

颜若知道这样正经的场合自己不该失态，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几眼。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眼前之人，很喜欢很喜欢。从前总怀疑皇上对于柔则姐姐的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现在轮到自己，才终于明白，这种喜欢是真的。

可是太迟了，她已经成为皇上的妃嫔，腹中更育有皇上的孩子。这不该动的心此刻动了，是对皇上玄凌最大的背叛。

颜若的手握紧宫扇手柄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慢慢将眼神从清河王玄清脸上移开，低垂下头，掩饰住眼底深处的黯淡和无奈，以及不甘。

是的，她从没有一刻那么不甘心过！ 不甘心自己爱上了一个终身无法触及的人，不甘心自己往后的青春只能困在深宫，不甘心自己的命运不是自己决定而是被别人摆布到这个位置。

她恨！可是除了恨，她还能做什么？她是朱昭仪，她是皇上的妃嫔，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骨肉。她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幸福，也没有资格去选择自己的未来。

不过短短几息，颜若脑中百转千回，直转的脑子发沉，喉咙梗塞。

隔着半透明的宫扇看清颜若的容貌，清河王玄清也被眼前以扇遮面的女子所吸引，眼前女子美丽但一瞬间有些忧伤的表情让清河王玄清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怜惜感，目光在颜若面上久久停留，半响方道：“昭仪娘娘好，小王观您很是面善。”

颜若回神，微微含笑，保持着浮于表面的客气礼貌道：“王爷记性很好，妾身幼时跟随家中女眷进宫陪伴初有身孕的当今皇后娘娘，机缘巧合与王爷有一面之缘。时至今日，妾身也敢肯定，妾身从没有见过有人的眼睛比得过王爷宛如最剔透的金琥珀的眼睛更漂亮特别，”话未说完，一股反胃忽的袭来，颜若喉头忽然一涌，“呕！”

“娘娘！”质明为首的宫女们惊讶极了，只顾着呼唤一时反应不过来。

颜若喝下的燕窝全吐了出来，一口一口呕在衣衫上，滑下浑浊的水迹。

颜若死心又不是幽默的想：哈，这下倒是免了很多麻烦，天下有什么女子像她这样在喜欢之人面前丢脸？

可是清河王玄清不及多想，衣袂轻扬间，已上前牢牢把颜若半扶在怀中，轻轻抚颜若的背道：“昭仪！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不是，这都不嫌弃？颜若惊讶的皱着眉头，想推开清河王玄清，不想一张口又是失态的吐了些清水出来，虽然不见什么秽物，但也是吐了清河王玄清一身。

清河王玄清顾不上去擦，连忙半扶着颜若去坐下，胭脂和质明也反应过来，忙把痰盂和漱口的温水递给颜若。小厦子也看着颜若脸色，打发人去请了随行的太医过来。

作者：拆官配了哦，这波玄清和颜若属于双向的一见钟情。但是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还没想好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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