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从天轮上收回视线,看向天煜帝道:“二殿下是北域建国至今,数百年来,最出色的“执棋者”,他就像没有弱点一般,近乎无懈可击。”
国师顿着语气,话锋一转,道:“可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二殿下最致命的弱点,不是他的眼睛,而是来自身边亲近之人的背叛。”
“国师是指……宇儿中毒一事?”
国师颔首:“二殿下断案能力可称天下无双,他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甚至知道确切的中毒时间,可只要问及下毒之人,他便闭口沉默,所以……”
国师没再说下去,点到为止。
天煜帝沉默。
其实那些人的动机很明确,就是朝着他的宇儿来的。
北域二皇子,玄玉王慕容泽宇,是慕容皇室最大的底牌。
这几年来他们败在他手上的次数数不胜数,所以那些人总以为只要杀了慕容泽宇,他们便可高枕无忧了。
国师看着天煜帝越发深沉的双眸,适时开口道:“二殿下把感情看得太重了。”
其实不只是他,国师没说的是,整个慕容皇室,上到天煜皇帝,下至最小辈,都太过重情义了。
北域建国至今,从未有过一桩冤假错案。
无君猜忌,无臣谋逆,官员清正廉明,甚至众皇子争夺皇位,也只明争,不暗斗,想要什么,他们都会凭实力得到。
最后无论谁登基称帝,其余皇子都会尽心辅佐,这就是为什么北域能以绝对实力立于天下各国之上,屹立百余年依旧经久不衰。
可是将情义看得太重,却并非完全是好事。
任何事,都有它的双面性。
慕容皇室重情,可并不代表这天下人也重义。
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从二十七年前,先帝驾崩之时,天煜帝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天煜帝点了点头,抬手将棋盘上的白棋收回棋槽中,国师也抬手让黑棋尽归棋槽。
恰逢此时,一人从拐角处进来。
来人身着一袭黑衣,头戴面具,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留得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天煜帝朝他扫了一眼,手中收棋的动作未停。
来人朝两人拱手作揖,随即恭敬开口,回禀道:“陛下,帝师大人去了一趟玄玉王府,传了消息回来,说是玄玉王府的人说,玄玉王殿下今日卯时三刻收到寿阳村被屠的消息,便已离城而去。”
天煜帝动作一顿,扫了眼这暗卫,周身气压迅速降低,不怒自威:“孤不是说了这几个月封锁他的消息,不让他参与进来的吗?”
暗卫顶着高压,心中叫苦不迭,缓了些许,才接着道:“玄玉王殿下的情报网太复杂,盘根错节,没……没拦住。”
国师从那人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沉默着收棋的天煜帝,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偏头笑了笑。
二殿下的情报网,不止防的是敌人,连自己人也防住了。
整个屋内寂静了下来,只有棋子落槽的声音和那巨大的天轮在无声的旋转着。
“罢了……”
天煜帝收完棋子,终是叹了口气,眼底有些无奈:“随他去吧,让他注意安全,孤等他回来。”
那人道了声“是”,便转身准备离去,在他转身之际,天煜帝叫住他,又补了句:“写封信传到令清山,给逵先生说一声吧。”
天煜帝转头望向天轮,语气无奈:“我这个做父皇的没看住,剩下的,就交给他这个做师父的了。”
那暗卫沉声道了“是”。
天煜帝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他转身快速撤出了房内。
“国师。”
国师抬手作揖:“陛下。”
“江湖事,江湖了。”天煜帝垂眸,拾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如今既然江湖解决不了了,那就开始吧。”
“陛下的意思……”
天煜帝笑了笑,没搭话。
国师捋了捋胡须:“那离氏少主……”
“按计划行事。”天煜皇帝看向国师,国师抬手落下一子,天煜帝紧接着道:“也算是助他一臂之力,以解他的,后顾之忧。”
天煜帝紧随其后落下一子,出声询问道:“依国师之见,此时落子,可算良机?”
“此时不落,更待何时。”国师落下一子,又补了句:“不过臣以为,陛下的第一步得推迟几日。”
“欧?国师有何高见?”
国师笑了笑:“既然大褚想做这出头鸟,将手伸得这么深,陛下不妨先,杀鸡儆猴。”
一年前,在问筠城的外城,有过一场围杀,本来针对的是泽州季氏季云舒,但却阴差阳错将慕容楚彧牵扯其中。
最后虽然没有得逞,但那场围杀,也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问筠城,问君问君,在帝都动手,就算是将其视为对北域皇室的挑衅,也不为过。
不过挑衅嘛,自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天煜帝沉思了片刻,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国师捕捉到了他的这个小变化,笑了笑,一看天煜帝这个样子,他就知道,他们的陛下肯定又有什么奇招了。
天煜帝道:“那就先,围大褚,振国威,就当是……”天煜帝将手中的棋子望了望:“孤送给他们的,第一份回礼。”
…………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上的雨渐渐转小,但却没有要停的征兆,似乎是要将这世间的邪恶罪孽都冲刷干净了才肯罢休。
灵玹月踉跄的来到一个院子门前,院中的景象与院外的如出一辙。
她走到离门不远处一个老妇人身前,双膝无力地跪了下去,身后的一部分头发也因着他前倾的身体而下,顺到了身前。
鲜血染红了她原本雪白的衣衫。
“阿娘……”
“阿娘,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
她拉起老妇人冰冷的手,但才刚接触,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连忙看向老妇人的手心。
手心中央一个鲜红的“月”字格外的刺眼,那是用刀刻上的,在这个字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的半圆图形。
灵玹月眼眸一亮,连忙起身向着屋内跑去。
她径直来到床上,在床上胡乱的摸索着,就像想要抓到那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
终于,她在一个角落里按下了什么东西,在她按下的一瞬间,她的身后,一面木墙从中间向内旋转,打开了……
她连忙向着那跑去。
映入眼帘的,在角落里,一个小身影蜷缩着,鲜血布满了她的全身。
此刻,灵玹月几乎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生气。
灵玹月跪坐下来,将小人轻轻抱起。
“韵儿……”
她连着轻唤了几声,怀中的小人眼眸才有了些许反应,她似乎拼命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几息之后,小人动了动,从怀中抽出一本小书,嘴角艰难的勾起笑:“阿姐,我,我做到了,我,我等,等到你了。”
小人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断断续续的。
灵玹月将她抱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夺眶而出,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小人身上。
“是,我们韵儿,特别棒。”她哭笑着道。
“阿,阿姐,不要哭,你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灵玹月心底一触:“好,阿姐一定开开心心的。”
怀中的小人似乎笑了笑,随即才传出声音:“阿姐,阿娘,阿娘说别让阿屿哥哥来这儿,他们,那些,那些坏人会杀了他,他们,他们还是要杀了他!”
说到最后,她的话音中带着哭腔,还有独属于她的不解,情绪也瞬间激动起来。
话落之后,她沉重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
“韵儿?”
“韵,韵儿?”
灵玹月一慌,急忙起身,抱着小人向屋外走去。
她将小人倚靠在屋檐下的木墙边,随后起身在小人身前不远处盘腿坐下:“韵儿,在撑一撑,阿姐带你离开。”
只有你在,阿姐才能开开心心……
话毕,她双手交叠,运转周身内力,在心中默念着什么,手中动作开始变换。
几息之后,手中动作停住,一只手未动,另一只手指向小人所在的地方:“阵起!”
一瞬,一个纯金色的阵法盘自小人身下而起,飞快的旋转着。灵玹月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持续不断地向阵法盘内注入内力。
这便是她的治愈之阵。
也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独立于天下武功之外的:阵法之术。
阵法之术,虽说阵法阵法,但它却与普遍意义上的剑阵之类的阵法毫不相干。
甚至在北域建国之前,这门武功并不存在。它只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因为它太过玄幻,玄幻到,超脱于世间的,天理难容!!
天煜二十七年,
遵天煜皇帝陛下令;
直属于皇帝陛下的一支皇室暗卫,奉旨秘密潜入大褚,只待三日之后,北域精兵到达并遍布大褚边疆之时,现身围困大褚皇城,以振北域国威。
同时,也在警醒各国——若在行祸乱北域之行,慕容皇室,绝不姑息。
而原奉命驻守北域的将士们也接到命令,轮流值守边境,封锁北域,断其后路,肃清江湖。
一时间,北域周边小国,人心惶惶,只怕祸及自身。
毕竟,大褚做的事,他们也没少做,只是他们并没有,如此明目张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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