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9）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在病房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姜盼趴在邬童的病床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银杏叶吊坠，金属边缘早已被磨得发烫。凌晨三点，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一条未读消息刺破黑暗："猜猜我在哪个监控死角？"

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病房的每个角落。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闪着微弱红光，空调出风口积着薄灰，唯有窗台那盆蓝花楹枝叶轻颤——有人在玻璃上哈出雾气，画出了半枚银杏叶的形状。姜盼冲向窗边，只看到楼下黑影一闪，路灯在积水里碎成万千银鳞。

"姜老师？"护士推门而入，推着装满药品的小车，"该换药了。"姜盼盯着护士胸前的工牌，"林小棠"三个字旁别着枚铃铛胸针。当对方弯腰调试输液管时，后颈露出的疤痕呈扭曲的"姜"字形状，与裘文东在地下室自残时的手法如出一辙。

换药结束后，姜盼佯装熟睡，听见护士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她翻身下床，在邬童的枕头下摸到张字条，皱巴巴的纸页上写着："当心所有人，实验室的硬盘在......"字迹戛然而止，被某种液体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医院天台的铁门虚掩着，夜风卷着细雨扑在脸上。姜盼握紧从急救室顺来的手术刀，刚踏上天台，脚下突然踩到黏腻的液体。月光下，暗红色的血迹蜿蜒向通风管道，尽头处，贺阳背靠水箱半跪在地，胸口插着一把银柄匕首，刀柄上刻着裘家的族徽。

"硬盘......在......"贺阳抓住她的手腕，指缝间渗出的血在她手背画出诡异的图腾，"他们要......"话未说完，瞳孔骤然涣散，手无力垂下。姜盼颤抖着摸向他的口袋，只摸到半截烧焦的U盘，金属外壳烫得几乎能灼伤皮肤。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鼓掌声。邱敏穿着黑色风衣从阴影中走出，指尖夹着香烟，火光明灭间照亮她脸上新添的烧伤疤痕："真不愧是裘文东看上的女人，警惕性倒是提高了不少。"她碾灭香烟，露出腰间的手枪，"把U盘交出来，我留你个全尸。"

姜盼后退半步，后背抵上锈迹斑斑的水箱："裘文东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邱敏嗤笑，"当然是创造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你以为那场爆炸真是意外？"她从口袋里掏出段视频，画面里，裘文东躺在担架上对镜头比心，嘴角的血迹都是特制血浆，"整个城市的地下，现在布满了他的'信徒'。他们就藏在你身边，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远处突然响起警笛声，邱敏脸色微变。姜盼趁机将U盘塞进排水口，转身就跑。邱敏举枪射击，子弹擦着她的发梢飞过。天台出口处，三个戴着铃铛面具的人拦住去路，为首者摘下兜帽——竟是消失许久的实习生姜瑶，她脖颈缠着绷带，露出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银色纹身。

"老师，你逃不掉的。"姜瑶举起电击器，紫色电弧在雨幕中噼啪作响，"哥哥说，只有让你彻底崩溃，才能重塑你的灵魂。"她身后的面具人突然齐刷刷掀开衣袖，手腕内侧都刻着"姜盼"二字，伤口还渗着血珠。

千钧一发之际，天台另一侧传来玻璃碎裂声。邬童撑着拐杖出现，警服染满血迹，手中拿着改装过的电击枪："放开她！"他扣动扳机，姜瑶躲避不及，被电流击中倒地。混乱中，邱敏趁机抓住姜盼当人质，枪口抵住她太阳穴："都别动！"

"邱敏，你被包围了！"楼下传来警察的喊话声。邱敏冷笑，扯着姜盼退向天台边缘。就在这时，姜盼突然踩住她的脚背，肘部狠狠撞向她的腹部。邱敏吃痛松手，姜盼趁机翻滚躲开，却见邱敏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裘文东说过，任务失败的人，没有活着的价值。"

枪响过后，邱敏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姜盼浑身发抖，抬头看见邬童靠在墙边，额角冷汗涔涔："快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指向远处，十几个黑影正顺着消防梯攀爬而上，每个人手中都握着铃铛形状的匕首。

医院地下停车场，姜盼扶着邬童坐进警车。他启动车载电脑，插入从贺阳身上找到的半截U盘："这是实验室的备份数据，里面......"话未说完，车辆突然剧烈震动。透过车窗，他们看见姜瑶带着面具人将车团团围住，姜瑶举起手中的遥控器，红色按钮在车灯下格外醒目。

"邬童，小心！"姜盼扑过去的瞬间，爆炸产生的气浪将警车掀翻。黑暗吞噬一切前，她听见姜瑶癫狂的笑声："哥哥说得对，只有毁灭，才能重生！"

再次醒来时，姜盼躺在陌生的房间。四周墙壁铺满她的照片，天花板垂下无数银色铃铛，只要她稍有动作，便会发出细碎声响。床尾的电视机自动亮起，画面里，裘文东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坐在摆满心理学书籍的书房里，身后墙上挂着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用红线标记着她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

"老师，欢迎回家。"他微笑着举起一杯红酒，"现在，游戏进入第二阶段——你猜，下一个被我改造的人，会是谁？"电视屏幕突然切换，出现邬童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医生戴着铃铛面具，手术刀寒光闪烁。

姜盼冲向电视，却发现墙面突然翻转，露出另一面监控屏幕：她年迈的父母正在家中熟睡，床头摆着她小时候的照片。裘文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游戏规则很简单，乖乖听话，我让他们活着；敢反抗......"画面中，父母的卧室门缓缓打开，月光下，银色铃铛的反光格外刺眼。

窗外暴雨如注，姜盼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这场与偏执狂的终极对决，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在黑暗深处，无数双眼睛正透过监控屏幕，注视着她的每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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