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10）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钻入鼻腔，姜盼的手腕被银色铃铛锁链束缚，每一次挣扎都让金属表面的尖刺嵌入皮肉。房间中央的落地镜映出她狼狈的模样，镜面却突然浮现血字：「游戏第一条规则——别相信你看到的。」

电视屏幕突然切换，画面里邬童的手术台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父母被绑在废弃工厂的画面。白发苍苍的父亲膝盖上放着台老式收音机，滋滋作响的电流声中，裘文东的声音混着杂音传来：「老师，三分钟内找到收音机频率，否则......」镜头转向母亲手腕的定时炸弹，红色数字正从180开始跳动。

姜盼冲向房间角落的老式收音机，旋钮刚转动半圈，镜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她惊恐回头，身后空无一人，镜面却映出裘文东戴着银质面具站在她身后，手中把玩着沾血的银杏叶吊坠。「提示一下，」他的声音从镜面传来，「频率和你生日有关，但不是年份。」

当指针停在0617时，收音机突然传出父母的声音：「小盼别管我们！那个裘......」信号戛然而止，屏幕上的倒计时停在00:03，母亲露出释然的微笑。姜盼瘫坐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却在这时听见细微的机械转动声——地砖下升起一个铁盒，里面躺着枚刻着裘家纹章的钥匙。

钥匙插入墙面暗孔的瞬间，整面墙翻转露出密道。姜盼握紧锁链当作武器，小心翼翼地踏入通道。幽蓝的灯光下，两侧玻璃罐里浸泡着不同年龄段的「姜盼」——有的穿着校服，有的身着婚纱，每个标本脖颈处都戴着铃铛项圈。尽头的房门虚掩，她听见邬童压抑的咳嗽声。

「邬童！」姜盼撞开门，却僵在原地。房间中央立着三面环形镜，每个镜面都映出不同场景：左侧镜中，邬童被铁链吊在天花板，浑身是血却朝她摇头；中间镜里，他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摆着两杯红酒；右侧镜中，他握着枪对准自己太阳穴，嘴唇无声张合着「快走」。

「喜欢我的惊喜吗？」裘文东的声音从镜中四面八方传来，十二面镜子同时映出他不同的表情，有的微笑，有的癫狂，有的泪流满面，「只有穿过正确的镜面，才能找到真相。但记住，选错一次......」中间镜面突然渗出鲜血，邬童的「幻影」脖颈出现血痕，「他就会死在你面前。」

姜盼的目光扫过镜面倒影，突然注意到所有「邬童」的影子都在朝右侧偏移——唯有右侧镜中，他的影子与本人重叠。她握紧锁链撞向那面镜子，玻璃碎裂的瞬间，场景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她置身于铺满镜子的迷宫，地面流淌着银色液体，每走一步都在镜面上映出无数个自己。

「老师的观察力果然敏锐。」裘文东的声音带着赞许，前方镜面映出他推着轮椅的画面，椅上坐着昏迷的父母，「但迷宫里的每面镜子都是门，选错就会坠入不同的地狱。」镜中突然闪现姜瑶的脸，少女脖颈缠着绷带，皮肤下蠕动着银色丝线：「猜猜我把贺阳的尸体藏在哪里？」

姜盼的脚步顿住。记忆突然闪回天台，贺阳临终前用血画的图案——那不是图腾，而是迷宫路线的草图。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进，镜面开始扭曲变形，映出她过去的每个瞬间：大学课堂上的初遇、疗养院的囚禁、游乐场的爆炸。当她穿过最后一面镜子，发现自己站在实验室顶层的观景台。

下方的实验室内，裘文东正在给邬童注射某种蓝色液体，后者的瞳孔逐渐变成诡异的银色。姜盼想要冲下去，却发现双脚被突然伸出的锁链缠住。裘文东抬头望向观景台，摘下银质面具露出新缝合的伤疤：「老师，你终于来了。」他举起遥控器，实验室地面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整个城市的核心，」裘文东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空间，「地下五百米处藏着能控制所有人的装置。而你，」他按下按钮，邬童被机械臂吊到半空，「要亲眼看着最爱的人，变成我的第一个『信徒』。」蓝色液体顺着导管注入邬童体内，他痛苦地弓起身子，脖颈浮现银色纹路。

姜盼疯狂拉扯锁链，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铃铛声。她转身，看见数十个戴着面具的人从镜面中走出，为首者摘下兜帽——竟是本该死去的贺阳，他的左眼换成了机械义眼，闪烁着幽蓝的光：「姜老师，抱歉让你久等了。」他举起手中的电磁脉冲枪，「现在，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裘文东的脸色骤变：「你不是死了？！」贺阳扯掉衣领，胸口露出与实验室装置相连的接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偷藏硬盘？」他扣动扳机，整个实验室的电路开始冒火花，「从你把我改造成半机械人的那天起，我就在等这一刻。」

混乱中，姜盼挣脱锁链冲向邬童。裘文东疯狂地按下所有按钮，深渊中升起巨大的银色装置，无数铃铛状的机械触角破土而出。贺阳将电磁脉冲枪扔给姜盼：「毁掉核心！我去救你父母！」他的机械义眼投射出装置弱点的全息影像，姜盼举起枪对准装置中央的银杏叶图案。

「住手！」裘文东扑过来，却被突然启动的机械臂缠住。姜盼扣动扳机的瞬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银色液体喷涌而出，将裘文东拖入深渊，他最后的嘶吼混着铃铛声回荡：「姜盼！我们还会......」话未说完，装置爆炸产生的气浪将所有人掀飞。

当烟雾散去，姜盼在废墟中找到昏迷的邬童。他脖颈的银色纹路正在消退，手中紧攥着半枚烧焦的银杏叶吊坠。远处传来警笛声，贺阳抱着她的父母从通道跑出，机械义眼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裘文东的基地正在坍塌，快走！」

三个月后，姜盼站在大学讲台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教案上。教室后排坐着戴着鸭舌帽的贺阳，他的机械义眼被墨镜遮挡；邬童坐在第一排，手腕上的疤痕淡成一道细线。当她翻开新课本，一枚银杏叶书签飘落，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游戏永不结束——你的信徒」。

窗外突然刮起风，将书签吹向天空。姜盼抬头，看见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银色轮廓，铃铛声混着风声传来，在耳畔轻轻低语。她握紧粉笔，在黑板写下新课题：「论偏执型人格的深层救赎」，却在板书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裘文东微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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